[烛光生存狂]-[连载转帖]中国流氓——一个70后男人的非寻常人生与非正常死亡[7.23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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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连载转帖]中国流氓——一个70后男人的非寻常人生与非正常死亡[7.23更新]26530

白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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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11-5-19 8:57:07 　

九

　　秦裕生跟吴淑珍结婚两年多才要的秦少锋，因为日子过得很紧巴，突然间要多出一张嘴巴要吃要喝，这事得考虑明白，当然那年月没有几个日子过得宽裕的，小屁孩儿们多半都是拉扯大的。隔了几年夫妇俩还想再要一个，却碰到了计划生育，9.25公开信发出以后，秦裕生作为党员更是积极响应，跑到医院做了结扎。秦裕生想，不准上产量，我就追求质量，捣鼓一个精品出来也非常了得。何谓精品？第一，上大学，第二，吃国家粮。至于是到县里、市里、省里，还是到北京去吃国家粮，那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但是秦少锋却有鸿鹄之志，写作文出手就是《假如我当了总理》，那还不是一门心思往北京去？这样的儿子，秦裕生没法不心疼。这不，吴淑珍回乡下看老娘的病去了，说好去两天，秦裕生知道秦少锋不爱吃自己做的菜，就把他带到吴巧珍家里住了两天，到礼拜天爷俩饱饱地吃了午饭才往回走。

　　吴巧珍家出门右拐是一条小街，有卖米卖油的，有卖菜卖肉的，有灌煤气的，有卖小吃的，有卖烟酒的，有卖小五金小工艺品的，兼具菜市场和商业街的功能，是贩夫走卒聚集的所在。秦少锋走在里边，秦裕生走在外边。只要是和老婆孩子上街，秦裕生总让娘俩走里边，自己走外边，秦裕生虽然粗枝大叶惯了，在这些方面还是很细致。男人嘛，男人的作用不就是体现在这些事上。

　　两人一边走秦裕生一边问：“锋伢子你下午搞么子克？”

　　秦少锋说：“跟同学约好了去踢球。”

　　“作业写完了吧？”

　　“昨天晚上你在打麻将，我就在隔壁写作业，作业都做完了，你们还没散场。”

　　这话说得，秦裕生总觉得有点“讽谏”的意味，儿子真厉害！被人拐弯抹角地批评总不舒服，秦裕生就干脆回避这个话题，王顾左右而言他，说：“踢球，锻炼身体，好，只是不要太猛，注意保护自己，莫受伤。”

　　“我晓得的。”

　　秦裕生轻轻拍了一下秦少锋的头，说：“你还晓得的？你就是个猛子，一万个人拦在前面你也要往前冲，上次不就拌了个骨折？打石膏上夹板一副狼狈相搞了两个多月，你是我的儿子，我还不晓得你。你是痛在身上，我是痛在心里啊。”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这句话把亲情伦理讲绝了，秦裕生想起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半夜闹肚子痛，肠子都要绞断的那种痛，那时候古江还没有出租车，秦裕生背起秦少锋就往医院跑，到后面秦少锋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可怕，秦裕生慌了神，说：“崽呀崽呀，你讲句话给爸爸听啊。”秦少锋很懂事地轻轻喊了一声“爸爸”，秦裕生连声说“这就好，这就好。”七八里路秦裕生硬是没歇一下，到了急诊秦裕生就扯开喉咙喊：“医生！医生！我崽病了！我崽痛！”

　　崽肚子痛，爹可是心里痛。秦少锋回应秦裕生说：“我也晓得痛啊，只是我一上了场就收不住。”

　　 “有么子收不住的，又不是打世界杯，打赢了是有奖金啊还是保送你上大学啊？”又说：“巴斯滕是几多英雄几多威风的人物啊，被铲伤了脚，那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早早退役了。学生的主业是读书，你受伤了还不是自己麻烦，还不是耽误自己的学习。”

　　老爷子以巴斯滕为例来教育秦少锋，真正是做到了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这“三贴近”，教育效果很好，秦少锋觉得很开心，嘿嘿一笑说：“是的是的，我一定注意，我再不当猛子了。”

　　“这就对了吧，又锻炼身体，又不受伤，又不耽误学习，这才是最好的效果。”秦裕生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到哪里克踢球？”

　　“东风广场啊。”秦少锋说。

　　秦裕生说：“东风广场里面人太杂，流子躁子好多，你要多留一个小心。”

　　“我晓得的。”秦少锋说。

　　“要不就不要克踢了，在屋里看下电视算了。”

　　秦少锋嘿嘿一笑说：“爸爸，你晓得你这叫什么啵？你这叫因噎废食。这也担心那也担心，那就什么事都不要搞了。天底下哪里有冒得一点风险的事？毛主席都讲过，坐在屋里天花板都还有可能塌下来嘞。”

　　这个崽，是个厉害角色，现在讲道理就讲他不赢了。秦裕生说：“你还把毛主席抬出来压我，你见过毛主席吗？你只看见过毛主席的画像，红卫兵大串联的时候我可是在天安门广场真的见过毛主席。你还把毛主席抬出来压我？毛主席是打比方，讲的可能性，天花板它能随随便便就塌下来？老百姓都克住窝棚？”

　　爷俩边说边走，到了街的拐角，两人的步子刚变向，猛地就只听见“嘎——”的一声，这不是天花板塌下来的声音，爷俩的头上没有天花板，只有蓝天白云，但是一辆轿车却冲到了跟前。轿车急刹车，在路面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轮胎印，秦裕生下意识地慌忙侧身躲闪，一下子失去平衡趴在轿车引擎盖上。车窗摇下来，一个小寸头伸出脑袋瞪着秦裕生，秦裕生心里的火气腾腾而起，一手锤着引擎盖，一手隔着挡风玻璃指着车里的人斥道：“路这么窄人这么多还开这么快，懂不懂规矩？！”听了这话，那小寸头打开车门冲下来骂道：“妈拉个逼的，要老子懂规矩？老子先要你懂规矩！”朝着秦裕生脸上就是一拳，秦裕生毫无防备，当下就鼻血直流。这时候从车后座上又冲出来一个穿条纹T恤留分头的家伙，这家伙两步跑到卖肉的案板上拿了把菜刀，冲过来一把抓住秦裕生的衣领，一手举起菜刀，骂道：“撞老子的车还骂老子？你妈拉个逼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老子今天砍死你信不信？”菜刀举起了，却没有砍下去，但却作为一个致命威胁悬在半空中，那小寸头的拳头就借着这致命威胁的淫威左一下右一下地落在秦裕生身上。秦裕生被吓懵了，也被打懵了，只是被动地下意识地去招架，打头就护住头，打肚子就护住肚子，完全没有还手反击的想法。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分钟以内，秦少锋也懵了，但是秦裕生“哎哟”“哎哟”的叫声使秦少锋清醒、愤怒、爆炸，秦少锋冲上前用足了劲朝小寸头狠命踹了一脚，秦少锋虽然年纪小，锻炼身体却一直坚持得很好，力气并不弱，又是愤怒到极点，这一脚下去也够狠，小寸头被踹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壳往后一仰磕在车门上，秦少锋也不去管他，又去夺另外一个人的菜刀，那把菜刀现在没有砍下去，却不等于它一直不会砍下去，菜刀下面可是秦裕生的命！穿条纹T恤的分头只得暂时放开秦裕生，抓住秦少锋的衣领往上一提，T恤衫的块头很大，身大力不亏，他这一提几乎要把秦裕生整个人提起来，T恤衫把菜刀往秦少锋的脖子上一比划，说：“你个小几巴，再动一下老子把你的喉咙都割了。”秦少锋红了眼，照准T恤衫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T恤衫“唉哟”一声嚎叫松开了手。

　　这时候人群逐渐围拢来了，但是谁也不敢做声，菜刀在挥舞，秦裕生一米八一的块头都不敢还手，哪个敢做声？但是不敢做声也不一定就说明人心里面没有正义公道，人群里有人说：“要不得，要不得”，有人说：“这什么世道？”，有人说：“快报警”，这最后一个提议提醒了人们不要光看热闹，于是有人去找公用电话，有人就往派出所去了，两百米以外就有个派出所。

　　T恤衫恼羞成怒，拎鸡崽一样地拎起秦少锋，重重地横摔在地上。好在秦少锋从小喜欢刀枪棍棒，练过几天武术套路也学过几天摔跤，这下总算在实战中派上了用场。秦少锋被摔在地上的那一刹那，身子一侧两只手掌拍地形成缓冲，同时把脖子弯曲头努力向上仰，避免头部着地。秦少锋这意识这动作，绝对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人悟性一高干什么都悟性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一摔把秦少锋摔得痛是痛，却没有构成重创，但是把秦裕生吓傻了，眼见秦少锋被从半空中被横摔到地上，不晓得会伤成什么样痛成什么样，秦裕生的声音都颤抖了：“锋伢子啊。”这时候小寸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秦少锋脸上、身上一顿乱踩乱跺，咬牙切齿道：“打老子，打，打，老子踩死你！”秦裕生发疯了一样地扑上来，喊道：“莫打我崽！莫打我崽！”，和小寸头厮打成一团。T恤衫冲过来拿刀背朝秦裕生头上、肩上、背上猛剁猛砍，边打边吼叫道“打死夹卵”，好汉难敌四手，何况还有一把菜刀，秦裕生完全处于下风，招架不住。秦少锋彻底抓狂了，叫了一声“老子拼了”，从地上爬起来咬紧牙关又冲上来，却被T恤衫当胸一拳又打在地上。秦裕生的心都碎了，喊道：“崽呀你冒事吧”，眼泪就涌了出来。

　　“跟老子跪倒”， T恤衫又把菜刀举起嘶叫道，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儿子，秦裕生完全失去了反抗意志。夏天中午的地面好热！秦裕生觉得跪在地上的膝盖好烫！秦裕生双掌合拢，不停地点头，做了一个拜菩萨的姿势，但是口中念的却不是“菩萨保佑”，而是“饶命哪饶命哪，饶了我俩伢崽啊。”父亲跪地求饶，儿子捂住胸口在地上起不来，这是怎样的一幅场景，人群里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个人高声喊道：“打细伢子要不得啊！”T恤衫和小寸头循声望去，见是一个面色黝黑穿背心短裤黄胶鞋的人，这人是搬运公司蹬三轮车的劳力。T恤衫轻蔑地说：“你也想找死？”，菜刀又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看到有人带头说话，看热闹的人们也七嘴八舌纷纷指责起来，有的说：“两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有的喊：“打细伢子，算什么男人家”，有的说：“真是冒得天理冒得王法了”，一时间形成了群情汹涌，众口指责的局面，T恤衫和小寸头一看众怒难犯，气焰也消减了一些，但是口气仍然很嚣张，说：“哪个有屁放，站出来！”这时候人群里有个聪明人喊了一句：“民警要来了。”打也打够了，民警也要来了，眼下又是群情激愤，两个躁子觉得可以收场了。T恤衫说了一句：“妈拉个逼的不经打”，就把菜刀随手扔在地上，和小寸头去开车门。那搬运工说：“把人打成这个样子，就这么走了？”T恤衫听了这句话，又转过身，鼓起眼睛恶狠狠地说：“你妈拉个逼的还蛮爱管闲事啊，欠打吧？”小寸头扯了扯T恤衫的袖子，说：“个乡巴佬，理他做什么。”两人上了车，一摁喇叭一踩油门，围观的人们自动让出一条路，车子就走了。

　　车子一走，人们又围拢来，搬运工上前扶起了秦少锋，一个中年妇女给秦裕生递了一张纸巾让他擦脸上的血，有个人说：“这两个狗日的心也太狠了，下这么重的手，这还是个细伢子嘞。”那个卖肉的小贩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菜刀，用油腻腻的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转

每当你几乎快被困难击倒，丧失斗志的时候，你就想想背后还有无数等你倒下捅刀子的SB，就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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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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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11-5-21 10:04:40 　

　　十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秦裕生到派出所去了几趟，得到的回答都是“正在办，正在办”，然后又教育秦裕生说“要相信公安机关”，秦裕生说：“相信，相信。”秦裕生本着相信公安机关的立场和态度，不断地去骚扰胖警察，到后来那胖警察实在不耐烦了，说：“杀人强奸抢劫的案子都办不过来，哪里有时间理你这么点屁事！”秦裕生不甘心，又去找自己的老牌友——厂里的保卫干事，想让他再去找找派出所。保卫干事面露难色地说：“老秦，问我可以帮你问，说我可以帮你说，但是我跟你说句老实话，那都是白问白说。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咱们这老百姓，能怎么样？”

　　秦裕生在忙着讨说法、讨公道，秦少锋也没闲着，秦裕生不知道秦少锋也在放学后去找过胖警察，胖警察对秦少锋的态度要客气一些，说：“伢子，社会比你晓得的要复杂得多，回去好生读书吧。”这话没说办，也没说不办，但秦少锋大概知道这是不办的意思了。从派出所回到家里，秦少锋就写下了日记：“大人们不想小让孩管闲事认为小孩碍事的时候，他就会说“去读书去”，读书听起来是个褒义词，我也一直认为它是个褒义词，今天我算看清楚了这其实是个贬义词，没出息的才去读书，懦弱无能的才去读书，刘项原来不读书！你是流氓是无赖这都没有关系，当了皇帝就是英雄，这就是一个胜者为王，赢者通吃的社会。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说得没错，但是“忍一时”和“退一步”都是有限度的，有底线的，不能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再退就退到悬崖底下去了，再忍别人就要骑到你头上拉屎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妈妈这句话把道理讲透了。一个男人如果不能用拳头捍卫自己和亲人的尊严，那就是个废物！去你妈的，韩信！”秦少锋与钻裤裆的韩信彻底决裂了，那不是男人，被韩信打败不肯过江东的项羽才是男人，抬举了韩信成全了韩信最后又默许吕后杀了韩信的刘邦才是男人。秦少锋已然打定了自己亲手把T恤衫和小寸头给办了亲手报仇雪恨的主意，不可动摇。虽然这主意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的意思，但是千万不要小视了秦少锋的决心和毅力。

　　秦少锋想要去做的事一定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去年暑假秦少锋就做了一件看起来很傻但却需要非同一般的毅力的事。这事要从一本书说起，书的名字叫做《怎样使人更聪明》，书的作者是一个叫温格的美国人，编译者是一个叫姚伦淳的中国人，书在1989年由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

　　秦少锋为这本书中的观点所吸引。书的开篇就说：“每个人的大脑是爹妈给的，是奈何不得的呢，还是能让它变得更好使呢？这本书提供的一些方法使一些成年人的智力提供了40分。原来智力平平的人，运用这些方法后，加入了世界高智能协会。该协会的会员都是智力测验中成绩超群的佼佼者，人数只占所有参试者的2%。”这种笔法就如同毛泽东在《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一文中的表述：“ 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运用一个设问句，自问自答，开宗明义地告诉读者一个明确的答案。

　　接下来作者花了不少篇幅来论证其理论和观点，最为吸引秦少锋的有这么几段：“经过数百项令人信服的科学研究，使得最坚信的智力遗传论者也不得不承认智力的发展是遗传与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当然即使承认智力是遗传与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不少观点仍然坚持遗传因素起了80%到90%的作用，而环境的作用只占到10%，最多不超过20%。这种观点实在肤浅得不值一驳。棒球比赛的胜负有多少能归功于传出的球？有多少归功于守方的守球员，多少归功于攻方的跑垒员？上述观点与这种问题毫无意义。……就像棒球比赛一样，同样的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可能有天壤之别，同样是遗传与环境的相互作用，智商的差别可以是50分与150分。一个是低能儿，一个是神童。这么简单的事实竟然被一些学识渊博的专家所长期忽略，真令人费解。”“一般人大约有100亿到200亿个脑细胞，其中只有5%能从母胎中未经发育的毫无作用的状态下发育成熟起来。就是这些只占极小部分的发育到一定程度的脑细胞，其中的大多数也只有几百个，甚至几十个回路与其他脑细胞互相连接。……才能明白人类的世界发展与潜在的前途之间的距离是多么的巨大！根本没法说，大脑只是发展了5%还是1%，抑或千万分之一。”“现在已经知道有一些方法可以唤醒脑细胞，使他们发育成熟，扩张其互相连接，促进其功能作用。即使用了这些方法，使你自己成为一个天才，也只不过把你的智力的全部潜能，打个比方吧，从万亿分之一提高到万亿分之一点三罢了。”“人类在智力方面已经取得的进步与可能取得的比较起来，好比沙滩上的一粒沙子。再拾取一粒沙子对于好比是遗传的整片沙滩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又何必计较这片沙滩是5英里长，还是3英里长呢？传统的观念这是只见一粟，不见沧海，因小失大啊！认为智力是固定不可改变的遗传素质，显然是个大谬。”“……正是这神奇的大脑皮质，把人类从不断的进化中解放出来，为人类的发展扫除了几乎一切障碍，也就是说，人类已经不再依赖生理形态上的进化来取得进步。人类可以马上制造出飞机，而不需要进化几十万年长出一对翅膀来。遗憾的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类的大脑皮质都没有得到真正充分的发展。”“史前的克罗马农人是体力上的强者，他们能够徒步追上兔子和鹿；他们也是艺术上的天才……如果他们在今天受我们的科学文化艺术的同样熏陶，很可能会超过牛顿、爱因斯坦和达芬奇。……今天人类的脑比克罗马农人的脑还要小15%，减少的部分几乎都在大脑皮质，即人脑的最先进最发达的部分。如果进化论的规律对象对其他生物种类那样在人类身上重演的话，那么人类最可贵的大脑皮质的减少可能正预示着人类本身的最终消亡。我们从克罗马农人头脑那里的损失意味着不可估量的无法取代的人类智能的损失。但是尽管如此，那些缩小了的剩余的人类大脑皮质，几乎仍然能够做到一切，只要我们能使它得到充分的发展。”

　　秦少锋为书中的理论和观点所折服，这一点也不奇怪。秦少锋那时候才多大？正是生命活力蓬勃向上的时候，更何况秦少锋又具有追求完美的倾向，任何一个展示美好前景的理论观点都能激起他的兴趣，任何励志的言论都能燃起他的激情。更何况当时社会上流传着众多奇人异事，比如具有特异功能的张宝胜，比如气功大师严新。80年代末有两本书流传甚广，一本是《超人张宝胜》，另一本是《十大异功奇人》，在书中张宝胜被称为“再现神话的人间仙客”。而严欣的传说就更为玄乎，大兴安岭发生森林大火以后，名动一时的气功大师严新收到了一份紧急邀请：“你对气功灭火很有研究，能否在这方面介绍一些经验并给予支援”，落款是沈阳军区司令部办公室。于是，严新把自己封闭在火灾现场2000公里外的一个小洋楼上，开始发功，然后说：三天以后，火势开始缓解。几天后，在官兵的奋力扑救下，大兴安岭的大火终于被扑灭。在后来红极一时的胡万林、李一这些人面前，张宝胜和严新要算是江湖前辈了。当然秦少锋当时并不知道后来被披露的这些细节，他把这些奇人异事联系起来一想，理所当然地对人类智力的深度开发和挖掘心向往之。

名噪一时的奇人张宝胜。据说，张宝胜后因涉嫌诈骗，和扰乱社会治安等罪，被批准逮捕。

气功大师严新。据说严新现旅居美国或加拿大

　　“一把硭硝治天下”的胡万林，被称为“旷世神医”、“当代华佗”。1998年10月1日，一位患者在卫达医院喝了胡万林的药后不久死亡，其家属为此和医院发生冲突，当晚，胡万林神秘失踪；12月8日，胡万林在上海被抓获。2000年9月30日，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而非法行医，为人治病，在诊断中造成多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非法行医罪，且犯罪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极坏”为由，一审以非法行医罪判处胡万林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并处罚金15万元。在狱中，除了反复宣扬自己的“生命运动医学”外，在监所里对所里的工作配合得还算不错，管教们对他也都挺照顾的，毕竟，胡万林已是60来岁的人了。

　　香功创始人田瑞生，河南洛阳人。他自称特异功能很多，发气时芳香飘飞，并出现七彩光环，能远距离发放信息水、纸上显影、遥控针灸，聋哑偏瘫治愈率高。他带功带气书写的字画上会出现雾岚、紫烟、金光、霓云、彩虹等多种气体显像。 1995年9月,田瑞生因患肝癌病死在洛阳家中，其子被警方逮捕。前文讲到秦少峰的物理老师张老师就是香功的信徒，被学生称为“张天师”。

中功创始人张宏堡，哈尔滨人，1987年创办“中华养生益智功”，简称“中功”。在鼎盛时期，中功仅工作人员就达10万之众，弟子号称数千万。张宏堡靠卖气功录像带、录音带、出版练功书籍等发了财。据称张洪堡1995年逃往泰国，1998年又辗转美国，曾因殴打弟子被起诉，2006年7月车祸身亡。

　　为书中的观点所折服是一码事，实践又是另一码事，读了《资本论》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但是把资本论中的理论和制度变成现实并且做成功了的在俄国有列宁和斯大林，在中国有毛泽东，这就是今天各级官员们作报告时常说的真学、真信、真懂、真用的境界。所以说看书、信书和把书中的蓝图变成现实这完全是两个境界，秦少锋属于后一种境界。《怎样使人更聪明》这本书不但讲了人类应该变得更聪明、可以变得更聪明的道理，更重要地是介绍了使人变得更聪明的具体方法。外国人写书的思维和中国人不一样，我们写书，开篇就是辨析概念，比如你要写行政，开篇就要写到在距今2000多年前所撰写的《左传》中，就有“行其政事”、“行其政令”的记载，在距今270多年前编撰的《纲鉴易知录》中，就有“召公、周公行政”的记载，然后要说在外国历史上对于行政有哪些记载和理解，有哪些渊源，其中必须讲到的是，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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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11-5-21 10:07:52 　

　　十一

　　秦少锋就是这样的个性，想做的事一定要去做成。做错了可以总结经验教训，但是绝不后悔，绝不抱怨。现在秦少锋决意为秦裕生、为自己、为这个家庭雪耻，这个决心无可动摇，要秦少锋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无可动摇。韩信已经从秦少锋的世界里滚蛋了，什么忍辱负重，狗屁！自家老子都下跪了，你还忍辱负重，孬种！

　　可是雪耻之路从何起步？仇人在哪里？不知道，只知道一个留着寸头一个穿着T恤。通过什么方式？不知道，警察已经告诉他了让他回去好生读书。这注定是比6个星期的智力训练更漫长更艰苦的事情。漫长不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艰苦不要紧，秦少锋做事从来不避艰险，更何况他已作了大不了拿命一搏的打算，秦少锋跟周鹏讲起过整个事情的经过，透露过自己舍命一搏的想法，周鹏用他忧郁的眼神盯了秦少锋一小会，说：“我在道义上支持你，但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忍忍算了，生命诚可贵啊”。生命诚可贵，不错，但是还有一句话叫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老子死的心都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周鹏只能提供道义上的支持，放眼望去，还有谁能够帮得上忙呢？秦少锋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计宇。那次拦路抢劫事件，计宇说了一句很仗义的话：“你是班长，你没面子，那就是我们全班都没面子。”现在再想起这句话来，是多么温暖啊！

　　可是怎么跟计宇开口呢？总不能开门见山地说，我老爸和我都被打了，你去帮我找几个兄弟报仇。这是很丢人很伤自尊的一件事，难以启齿。秦少锋的性格是你让我死不要紧，但是我要死得体面死得壮怀激烈死得堂堂皇皇，而不能死得很难看。秦少锋那段时间正在读二战史，沙漠之狐的死亡让他印象深刻，“7.20”事件以后，希特勒让隆美尔自裁，沙漠之狐在一片小树林里用氰化钾安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希特勒没有食言，在柏林举办了风光的国葬，希特勒和隆美尔都需要维护帝国元帅的体面、荣誉与神话，而隆美尔也以自己的死亡为代价，保守了家人未受牵连。

　　这个弯子怎么绕？秦少锋很犯难。秦少锋和计宇的交道其实并不密切，在那次计宇仗义地挺身而出之前，秦少锋对计宇一直存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心理,很不喜欢计宇身上的那股江湖气，而现在看来，江湖也并不是那么的可憎可恶，难怪中国人这么多年来对江湖故事那么津津乐道。好在都是班上的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深度接触的机会总是有的。计宇又旷了半天的课打街霸游戏去了，那段时间计宇乐此不疲。班主任说计宇怎么没来上课？秦少锋迟疑了一会，说：“他下午上课来了，但是肚子痛得厉害，跟我说了一声就回去了，我忘了跟您说。”说完这话秦少锋心里七上八下，生怕班主任追问，一追问细节就会穿帮，但是谢天谢地班主任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这是秦少锋第一次面对老师说谎，更是第一次利用班长的职务便利去达成自己个人的目的，但是为了雪耻，秦少锋愿意做一切原来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第二天班主任问计宇感觉人舒服点了没有，计宇的脑袋瓜子“哧溜”一转，连声说：“好了，好了”，计宇说昨天人突然一下很不舒服，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就走了，班主任说秦少锋跟我说了，计宇就明白了是谁做了好事。班主任一走，计宇就径直走到秦少锋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班长，够义气。”秦少锋很豪爽地说：“小事，小事。”计宇说：“以后有什么事，还要请你多担待。”秦少锋说：“谁让我们是兄弟呢，上次那个事还不多亏了你。”计宇说：“小事，小事，以后碰到这样的事只管找我。读书我比不上你，但是你总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秦少锋说：“不这么说，人他总各有各的本事。”又笑着说：“今天晚上我家里没人，我就跟你混了啊。”计宇说好啊，能请班长吃个晚饭，那是我的荣幸啊。

　　晚上计宇点了三四个菜，和秦少锋一人喝了一瓶啤酒，又一人吃了一碗蛋炒饭，就往电游厅去了。这间电游厅的规模算是比较大的，一共有20多台机子，什么街霸啊雷龙啊1943啊雷电啊俄罗斯方块啊这些风行一时的游戏都有，秦少锋还看到有两台机子稍微矮小一些，机子上面是苹果、西瓜、芒果、香蕉等等一些水果图案，有人一次就拿十几个几十个游戏币塞进机子去玩，计宇告诉秦少锋这叫苹果机，实际上就是一种赌博。这里的玩家大都是大都是一些混混，有好几个整个身子瘫坐在椅子上，把腿架在游戏机上，嘴上叼着一支烟，一手握住操纵杆，一手不停地猛拍按钮，整个游戏厅里烟雾缭绕。计宇是这里的常客，认识的人不少，不停地打招呼，介绍到秦少锋的时候计宇说，这是我兄弟。计宇的分寸拿捏得极好，在学校是一口一个班长，在外面就只说是我兄弟，社会上那些人他管你个屁的班长不班长，秦少锋想计宇真是块混社会跑江湖的料子。有几个人让计宇请客，计宇就很爽快地随手给他们几个游戏币。

　　一块钱可以买四枚游戏币，计宇买了十块钱的游戏币，分给秦少锋一半，推荐他去玩街霸，说这个游戏好玩、刺激，秦少锋和计宇就一人一台机子玩起了街霸。秦少锋从来没打过街霸，玩了个把多小时就把游戏币用光了，就站在一边看计宇玩。计宇掏出两块钱递给秦少锋说：“再去买几个币。”秦少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看你玩，正好跟你学点技术。”街霸确实好玩，但是秦少锋喝了一瓶啤酒，脑袋有点晕，又被游戏厅里充斥的烟雾熏得胸闷，好容易等到计宇把游戏币打光了，计宇说：“再去买几个币，还没过足瘾。”秦少锋说：“不早了，今天就算了吧，明天我们两个都迟到了我就不好说了。”计宇也就作罢。秦少锋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吴淑珍说今天回来得晚些啊，秦少锋说上完晚自习肚子有点饿，跟几个同学一起吃了点东西。晚上秦少锋没睡好，脑子里不时响起“多并”、“好优更”、“阿里斯库”的叫喊，闪过春丽白皙的大腿。

每当你几乎快被困难击倒，丧失斗志的时候，你就想想背后还有无数等你倒下捅刀子的SB，就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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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连载转帖]中国流氓——一个70后男人的非寻常人生与非正常死亡[7.23更新]26588

白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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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11-5-23 11:30:46 　

　　十二

　　秦少锋并不着急把事情跟计宇说出来，这样目的性太明显，显得是我帮你一个忙纯粹就是为了让你帮我一个忙，这是让人看不来的，况且计宇到底有没有想法有能力帮助自己实现计划，也还要慢慢接触慢慢观察。秦少锋并不着急，慢慢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二天下课的时候秦少锋找到计宇说，昨天你请了客，今天我请你吃点东西吧。秦少锋一早找吴淑珍要了一块钱，两个人到了小卖部，秦少锋花5毛钱买了一袋蓑衣萝卜，花5毛前买了两支雪糕，就着雪糕吃蓑衣萝卜，边辣边快活，这是学生们的经常性搭配。两人吃完了，计宇又买了一包555，秦少锋想我怎么忘了从爸爸那里拿包烟出来给计宇。计宇带秦少锋到厕所后面的角落，把烟点上，这就是计宇，他抽烟、喝酒、打游戏，都不明着来，不毫无顾忌地违反纪律，他身上有浓重的江湖气，但是他一点也不鲁莽。他不想和老师和宠爱自己的父母亲发生正面冲突，或者说不想让他们担心、操心，这样他自己也不舒服，所以他很感激秦少锋为自己的旷课打掩护。

　　计宇递了一支烟给秦少锋，秦少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计宇又为秦少锋把火点上，秦少锋吸了一口，感觉一点也不好，秦少锋上一次有吸烟的冲动还是83年《上海滩》热播的时候，许文强的长大衣、白围巾以及抽烟的动作都成为很多人竞相模仿的对象。秦少锋觉得计宇抽烟的动作也很潇洒，烟圈吐得很圆，跟胡老师在黑板上画的圆一样圆，特别是他深吸一口烟以后，眉头一皱，从鼻孔里面射出烟雾来的那个动作显得很成熟很老练，秦少锋也试着尝试了一下，结果给呛了。

　　中午吃完饭计宇又喊秦少锋去抽烟，秦少锋说：“你抽烟有瘾哪”，计宇说：“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我爸爸说的，他是杆老烟枪，吃饭吃到一半还要点一根的。”秦少锋说：“我爸爸也是一天要一包半的量，真不晓得这个烟有什么好抽的。”计宇嘿嘿一笑说：“你不抽烟你就觉得抽烟的人不可理喻，我跟你说，我现在一天不叭两口就觉得不舒服。”计宇用了“不可理喻”这个词，这让秦少锋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惊诧。秦少锋说：“那你在家里怎么搞？”计宇说：“躲到厕所里抽啊，反正有排风扇。” 计宇家属于先富起来的那部分，那个年月在古江这个地方家里有排风扇的还不多见。计宇边说边把烟点上，又递给秦少锋一支，秦少锋也点上，心里想，反正我是不会上瘾。两个人吞云吐雾一番，才回了教室。

　　秦少锋一到座位上坐下，周鹏就皱了皱眉头问：“你抽烟了？”秦少锋淡然一笑，说：“计宇抽的，是不是搞得我也一身的烟味？”周鹏说：“现在你好像跟计宇走得很近？”秦少锋心想，你能帮我雪耻吗？你不能，你只能提供道义上的支持，我当然要和有可能帮我雪耻的人走得近，嘴上却说：“都是班上同学，什么走得近走得远的。”其实周鹏的发问一点也不奇怪，学生们都这样，甲和乙处得不错，甲又和丙吵架或者打架了，那么甲会让乙“不要和丙玩了”，或者甲看不惯丙，也会让乙“不要和丙玩了”，如果乙继续和丙玩，那么甲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甲就可能不和丙玩了。周鹏属于第二种情况，周鹏的想法和前不久的秦少锋一样，认为和计宇不是一路人，自己和秦少锋是品学兼优人见人爱的一路人，而秦少锋和不是一路人的计宇走得近，周鹏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周鹏又突然劈头问了一句：“你要转型了？”这话问得秦少锋一愣，转型这个词在若干年后才被比较地频繁使用，比如“社会处于转型期”、“从玉女路线转型为性感路线”，“完成了成功转型，实现了华丽转身”，周鹏先知先觉地突然飙出“转型”一词，让秦少锋一下子愣住了，秦少锋反应过来以后，拍了拍周鹏的脑袋，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小鬼啊，不要瞧不起读书读得不好的人，毛主席教导我们，大老粗往往是能够办大事的。刘项原来不读书，刘项原来不读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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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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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11-5-24 10:51:21 　

　　十三

　　秦少锋和计宇的关系迅速升温，计宇让秦少锋见识了不少新鲜人新鲜事，体验了不少未曾尝试的经历，计宇自己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新生活。现在有所谓拜金女，如果时光倒转二十年，她们绝对喜欢计宇这样年少多金的公子哥。计宇身上总有百把块钱的零花钱，我的个妈，那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那可是在古江这个内陆城市，那计宇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初中生，秦少锋是在计宇那里第一次看见一个学生手里捏着着印有毛周朱刘四大领袖头像的百元大钞，这对当年的秦少锋来说是一笔巨款。计宇很自豪地对秦少锋说：“一中这些人在穿衣的品味上能跟我有得一比的也就是裴凯。”计宇告诉秦少锋辨识各种商标，兔子是花花公子，狮子是彪马，一个古里古怪P字的是皮尔卡丹，秦少锋想弄这么复杂干什么，不就是穿身衣服吗？这些牌子我一件都没有我难道就光着身子上街不成，嘴上却说：“你真有品，懂得真多。”计宇听了这话很高兴。

　　计宇除了每天背个书包到学校里来之外，还有三件事：打游戏、打桌球、看投影，在这些地方计宇都能碰到认识的人，这些人都很欢迎计宇，因为计宇有钱，有能力请他们消费，但是计宇明显不是他们这些人的头，甚至有时还要刻意逢迎他们。秦少锋跟着计宇玩了几次就看出了这一点，秦少锋说：“我看你跟这些人有点面和心不和的感觉。”计宇说：“你厉害。我说的直，这些人我瞧得上眼的没几个。你以为这些人蛮地道？还不是看我有钱。只是出来混，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要好。”

计宇常去的三个场所：游戏厅、桌球摊、投影厅

(75K)

(83K)

(48K)

那时候这样的录像厅很多，连电影院也租给个体老板放录像放投影了。播放的大多是香港黑帮片、武打片，也有不少成人片。

　　秦少锋还从计宇那里知道，计宇的爸爸对老师很客气，时不时请他们吃饭，逢年过节还有大礼包，至此秦少锋才明白为什么班主任对计宇那么优容，而对其他几个调皮捣蛋爱玩爱闹的学生就没这么好，人他总是有血有肉讲交情的。所以秦少锋后来也对儿子的老师非常尊敬非常客气，亏了谁都不能亏儿子毁了谁都不能毁了儿子啊。原来以为上次自己帮计宇逃课是帮了他多大一个忙，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没有计宇爸爸的铺垫，计宇不会那么轻松过关，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其实非常微弱，而计宇还那么感激自己，这让秦少锋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跟计宇玩了一段时间，秦少锋看出来了，计宇完全不是那种打打杀杀的人，而是古江人口中的“名声哥”，他信奉的理念是多个朋友多条路，遇到麻烦的解决手段是破财消灾，比如上次自己在校门口被抢，他不出手打架，却仗义地拿十块钱摆平。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可以用拳头，可以用三寸不烂之舌，也可以用钱，最后那个选项是计宇的不二法门，这是他的优势，也是别人学不来的，谁叫他有钱呢。他和他接触的人都维持表面良好的关系，这大概不是一种刻意，而是本能和性格使然，所以计宇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相当自然，没有丝毫做作的痕迹。

　　他像谁呢？

宋江？

　　不。

　　计宇和宋江虽然在洒银子方面有相似之处，但计宇不具备领袖群伦的气质，也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他只喜欢安安心心地把这种潇洒优裕的生活过下去。

　　秦少锋脑子里面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快速搜索了一遍，最终定位在柴进身上，计宇就是一中的柴进。当然计宇家没有丹书铁券，这是他和柴大官人的不同之处，柴大官人是既富且贵，计宇身上就多少有点暴发户的味道。当然秦少锋没有忘记他的使命，经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观察，看来计宇不能直接帮助自己复仇，柴大官人那几下拳脚枪棒功夫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他是一个绝好的中介和桥梁。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柴大官人虽然自己的拳脚枪棒功夫不行，但是他认识很多拳脚枪棒功夫行的江湖兄弟，结交得不少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

　　秦少锋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和秦裕生受辱的事原原本本详细跟计宇说了。计宇听完了说：“几巴毛！这个事忍不得！这个仇要报！”

　　秦少锋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只紧紧望着计宇，计宇知道这是兄弟之间拍胸脯表态的时候到了，瞪圆了眼睛说：“这个事兄弟我责无旁贷，绝不会袖手旁观！明天我就找人砍了他！”顿了一会，计宇弱弱地问了一句：“到哪里去砍？”

　　秦少锋说：“T恤衫，寸头，烧成灰我都认得！”

　　计宇摸摸后脑勺说：“这个事,这个事有点难，确实有点难，一不晓得名字，二不晓得这两个杂种在哪里落脚，第三特征又不是好明显，穿T恤衫的留寸头的满街都是，总不能天天到街上捕人吧？有点难哪有点难，你讲呢？”

　　秦少锋觉得眼睛里直冒火，说：“穿T恤衫的那个块头大，眉毛粗脖子粗，手上有块刀疤，寸头是个矮个子，走路是个外八字，声音又尖又细。只要让我碰见，绝对不得认错人，烧成灰我都认得！”

　　计宇说：“还是太抽象，有这些特征的人也是满街都是，你要在古江找这么两个人那也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秦少锋说：“那就是说没有办法？”

　　计宇一拍大腿说：“你要是能画个像就有办法，我跟兄弟们发个通缉令，悬赏五百块，五百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是要砍手还是要砍脚？”

　　这个主意很好，可是秦少锋和计宇都没有画像的本事，也就等于白说。其实秦少锋是在第二课堂学过素描学过国画的，能够像模像样地画两笔，但是他怕画得不像，把别人的手脚砍下来了，那怎么得了？然而计宇的话还是让他感到无比温暖，他大气地悬赏五百块，直接问你是要砍手还是要砍脚，虽然有点画饼充饥图嘴巴一时快活的嫌疑，但是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一点退路都不留，已经够意思了。什么是兄弟？这就是兄弟。在感受兄弟带来的温暖的同时，秦少锋又突然感到了内心深处的震惊和惶然，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戾了？真的要砍掉仇人的手和脚？而且脑子里面出现这个画面的时候还觉得无比快意。这是我吗？这是好学生秦少峰吗？这是为什么？因为屈辱？因为仇恨？屈辱和仇恨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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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想面前没有贫富贵贱，虽然有钱有势者的梦想往往变成现实，而草根的梦想往往是痴人说梦，但是我们应当记住：任何人都有梦想，任何人的梦想都应当尊重。不要轻易毁灭一个人的梦想，不要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陷入绝望. 这也是我的小说传达的思想和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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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11-5-24 10:54:15 　

　　十四

　　胖警察让秦少锋回去好生读书，这个话从长远看没说错，哪朝哪代不需要读书人呢？但是还有一句老话叫做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岂止是说不请，简直没法说，因为人家不是兵是流氓，你要讲道理，他把你的道理当个屁，他就是无法无天的路数，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狠，讲拳头。原来这个社会是讲狠的，自古至今历朝历代都是讲狠的，我有兵，有枪，我就要当皇帝，我比你有钱有势力我拳头比你硬我就要事事压你一头，连孙悟空这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都要都要指着玉皇大帝的鼻子说“皇帝轮流作，明年到我家”，金字塔越往上越尖细，但是上面的果子越来越多，越来越硕大无比，谁有本事谁拿去。秦少锋很感激计宇，计宇让他接触了很多不知道的事不熟悉的人，因为不知道的知道了，不熟悉的熟悉了，秦少锋觉得眼睛分外的亮，看得越来越明白了，原来这个社会就是讲狠的。

　　这天计宇又约秦少锋去打桌球，同去的还有三毛陀，三毛陀辍学在社会上晃荡有两年了，在道上小有点名气。打球的场子不大，却密密麻麻摆了十几张球桌，就显得很拥挤很杂乱，三个人刚开杆打了几分钟，三毛陀就被人踩了脚，三毛陀说：“妈啦逼的冒长眼睛？”

　　一般人听到这么凶的口气陪个小心或者忍忍事情也就过去了，可偏偏踩脚的人也不是善茬，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盯住三毛陀说：“骂老子，你小几吧活得不耐烦了吧？”

　　正式出道两年的三毛陀何曾受过这种言语，照面就是一拳打在那人的鼻子上，那人哎哟一声捂住鼻子蹲在地上。三毛陀出手太快，不光是计宇和秦少锋，还有那人的同伙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开仗了，但是那人杀猪一般的叫唤打响了信号弹，几个人嗡地一下拥上来，秦少锋用眼睛一扫，五个人，都是刚才在附近的几个桌子上打球的。可是拥上来的几个人并没有马上动手，大概是被三毛陀的狠劲镇住了，两拨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场面一时僵住了几秒钟。就在这几秒钟，三毛陀和计宇看明白了，也更有底气了，这帮人不足挂齿！打架打的就是个气势，从气势上可以看出对方的心理，三毛陀是个猛打猛冲惯了的人，管你是小鬼还是阎王，手痒起来了先打了再说，打得赢打不赢那是另外一码事。对方一犹豫，人数占优还犹豫，说明底气不足，手段不狠。

　　这时候蹲在地上的那个人抬头喊了一声“打!”,原来打架还要老大的号令，三毛陀可不会等着你来打我，又是主动出击，同样是快速一拳打中鼻梁，只听见“咔”、“啊”，鼻骨的碎裂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血从捂住鼻子的手指缝里流下来。秦少锋也兴奋起来，好久没有打过架了，好久没有见过血了，上次秦裕生下跪，秦少锋就想拿刀杀人，今天终于有了个发泄的机会，也大喊一声“打”，和计宇两个人操起桌球杆就劈头盖脸地打过去。

　　正在打球的人都收住杆子围拢来看热闹，叫好的吹口哨的都有。刚刚动手就被三毛陀打倒两个，那帮人完全被镇住了被压制住了，根本丧失了打赢这场架的信心，但是这么多人围观，被打得太狼狈实在没有面子，还是要还手表明不是孬种。他们越还手，三毛陀、计宇、秦少锋就打得越起劲，打死鱼有什么味道？秦少锋下手不轻，连桌球杆都打断了，就扔掉杆子拳打脚踢，秦少锋不知道自己打的是谁，他只觉得需要发泄需要释放，他把对方当成T恤衫和小寸头打，打架的味道真他妈痛快！

　　三个人追着六个人打，三个人打得酣畅淋漓，六个人被打得抱头鼠窜，其中两个是一开仗就被废了武功，所以这九个人里面，三毛陀绝对扮演了关键先生的角色，如果不是他，就不会出现这个场面。不到十分钟，战斗结束，三毛陀开始训话：“跟老子叫板，也不撒泡尿照下自己几斤几两。冒得卵泡，还要出来洋五六，放老实点滚回去修炼几年再出来混！”六个人灰溜溜地要走，桌球室的老板跑过来说：“打断了一根杆子”，杆子明明是秦少锋打断的，老板不问秦少峰陪而是找打架打输了的这边，人他都是看场合的。输家没有多话，陪了杆子钱，走了。

　　那伙人走了不多久，计宇说要换地方，三毛陀说：“怕个卵呐，量他也不敢喊人来。”计宇说：“三毛陀，我晓得你泡足，但是你要晓得，狗急了它也会跳墙。斗狠讲究的是把别个斗死，自己好好地活下来。”三毛陀也就不再坚持，三个人换了个场子继续玩。打完桌球，计宇又请吃晚饭，一个人来了一瓶啤酒，秦少锋敬了三毛陀一杯酒，说：“三毛陀，你真有狠！今天不是你，我们肯定打不赢。”秦少锋跟着计宇和三毛陀玩过几回，但喝酒还是第一次，也算是熟人。三毛陀也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说：“那几个小杂毛，我冒放在眼睛里，根本算不得一回事。”

　　三毛陀一口把酒喝完，说：“那都是些泡皮，吓一下就软了的角色。”

　　计宇说：“那也要你才能吓得住啊。”

　　秦少锋说：“那是，双拳难敌四手，真是要敞开了拼了命地打，这时候我们怕是不在这里吃饭，倒是在医院里包伤口。”

　　三毛陀说：“古江街上敢跟我拼命的怕还不多。”

　　计宇说：“你是拼命三郎来的，跟你拼命那还不是找死。”

　　这话说得秦少锋直笑，端起杯子说：“来，拼命三毛陀，再敬你一杯。”

　　秦少锋欣赏三毛陀的狠劲和出手时的果断，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三毛陀是帮自己复仇的理想人选，其实秦少锋第一次见到三毛陀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厉害角色，下午这一场架打下来验证了自己的第一印象，所以他要多次向三毛陀敬酒，既表达自己的欣赏和佩服，又进一步联络感情，以便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报仇的事说出来。

　　三个人喝了一打啤酒，每人四瓶，秦少锋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走路的脚步都有点飘，计宇也有点多，三毛陀则一点事都没有，说再到舞厅去耍耍，计宇说今天就算了吧，人有点累了，秦少锋也想早点休息，明天是礼拜一，要起早床，但是没有说出来。三个人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唱歌，三毛陀简直不叫唱，叫嚎，唱的是崔健的《一无所有》，歌有点过时了，嚎得也不美妙，但是和呼呼的晚风配合起来，让人有一种苍凉的感觉。路上的行人看着这三个疯里疯癫的少年，纷纷躲着走，这让秦少锋有了感觉有了兴致，高声背了一首《燕歌行》，“男儿本自重横行”，写得多绝啊，是男人都喜欢，老子今天要横着走路，横着走！

　　秦少锋一字不差地背完了《燕歌行》，三毛陀说：“你真几巴的有文化！”，虽然他并不知道这首诗写的是什么意思。

　　到了七里庙，秦少锋和计宇跟三毛陀分手了，他们两个顺路，三毛陀则要朝相反的方向走。三毛陀走了以后，秦少锋想起了什么，问计宇说：“三毛陀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计宇摸摸脑袋说：“三毛陀三毛陀的喊惯了，你这一问还问住了”，想了几秒钟，说：“噢，三毛陀姓王，叫王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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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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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11-5-24 10:57:17 　

　　十五

计宇和三毛陀让秦少锋领略了全新的体验，计宇的生活，那才叫潇洒，三毛陀的拳头，那才叫气魄。胡老师能画那么圆的圆算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呢？秦少锋觉得自己的屁股在这间教室里有点坐不住了，和计宇三毛陀一起在外面玩的时光才是快乐而威风的。可是这个礼拜计宇不在了，他老爸带他到广州玩去了。秦少锋在计宇家里见过他爸爸一次，他爸爸很热情，又是端水果又是从冰箱里拿健力宝，秦少锋连声说谢谢，谢谢。计宇的爸爸要计宇向秦少锋学习，说我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经常表扬你，行要好伴，住要好邻，计宇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后面这句话让秦少锋觉得非常愧疚，心想我跟计宇在一起可没有讨论功课，抽烟喝酒看录像打游戏，都是您不愿意看到的事，而且我还想让计宇帮我去砍人报仇呢。可这话秦少锋怎么能说出口呢？

　　秦少锋越不做声，计宇爸爸就越发认为计宇老实腼腆，也就对他跟计宇的相处越放心，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机会我带你和计宇一起到外面走走，长长见识。”现在计宇就到外面走去了，而且是广州！那是多么牛逼的一个地方，对古江那帮听着港台歌看着港台剧长大的小萝卜头来说，香港简直是圣地，广州就是亚圣，香港去不了，能到广州去走一圈吹吹南风学几句“鸟语”回来绝对是一件很屌的事情。

　　计宇不在了，秦少锋顿时觉得生活少了很多颜色。秦少锋这天下午放学刚推着单车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三毛陀坐在花坛的台阶上朝他招手。秦少锋走上前去，三毛陀懒洋洋地说：“荷包里布捱布了，搞点米米用咯。”秦少锋翻了翻荷包，翻出两毛钱来。三毛陀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说：“塞牙齿缝都不够啊。”计宇在的时候根本不会出现财政问题，他的定位可是柴大官人，怎么会缺银子呢？要感受一个人的重要性往往是在他离开或者失去他的时候，所以秦少锋打这儿开始真正理解了宋江为什么被称作及时雨。宋江是及时雨，秦少锋可不是及时雨，他和三毛陀一样是不折不扣的一介草民，因此也无法可想。但是同样是草民，秦少锋没办法不等于三毛陀没办法。

　　三毛陀说：“走，搞点米米用去。”

　　秦少锋说：“到哪里搞？”

　　三毛陀指了指正在放学出门的学生说：“就在这里搞。”

　　秦少锋连连摆手说：“这搞不得搞不得。”

　　三毛陀说：“怕个卵呐。”

　　“这都是我的同学。”秦少锋说。

　　三毛陀吐出一个烟圈，问：“是下不得手，还是不敢？”

　　三毛陀的话以及他的动作都刺激了秦少锋，老子有什么不敢的？这世道就是讲狠的，秦裕生不狠，所以受欺负，我再不狠，就出不了这口气报不了这个仇。所谓恶向胆边生，就是这么来的。

　　“怕个卵呐怕，老子什么时候说了个怕字？”秦少锋粗声说道。

　　“那就走。”

　　“往哪里走？”

　　“三中。”

　　三毛陀说完这话，秦少锋还楞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三中，三毛陀一扯他的胳膊说：“你不是人太熟了下不得手吗？”三毛陀想得真周到。

　　秦少锋骑着单车驮着三毛陀到了三中门口，说：“你等我一下，”把书包放在单车上，又把单车远远地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再过来跟三毛陀会合。秦少锋看看了三三两两走出校门的学生，说：“要不等天黑吧，有认得的人就不好了。”三毛陀笑笑说：“我晓得你是头回，听你的。”

　　三毛陀和秦少锋两个人在三中周围转圈圈，秦少锋的心里不停地打鼓，心想这个事应该是犯法的，搞不得，就说：“要不我回去搞点钱来。”三毛陀说：“算了，你回去做作业吧。”这就是有点瞧不起的口气了，此言一出，秦少锋也觉得自己有点孬种，有个卵好怕的，打人算不算犯法？打秦裕生的人他不怕犯法，他犯了法又如何？有人管吗？左怕右怕，活该我被欺负。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天慢慢黑下来了，三毛陀和秦少锋也瞄准了目标，为了积极表现一把，秦少锋先冲上去堵住那个学生，说：“小几吧，拿钱来。”那学生明显被吓住了，乖乖地掏口袋，奉献了两块钱。太少了，三毛陀和秦少锋又拦截了两个学生，总共加起来的战果是六块三毛钱。除了像计宇那样的大官人，这些穷学生能有什么油水呢？

　　三毛陀点了点散碎银两，说：“走，换地方。”带着秦少锋到了三中附近一条僻静的小街，两人蹲了半天的点，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双手插着裤兜一晃一晃走过来。秦少锋看了三毛陀一眼，那意思是说：搞他？学生们都好唬，青壮年可没那么好对付吧。三毛陀没理会秦少锋，径直迎面朝那年轻人走过去，秦少锋赶紧跟上去。

　　秦少锋上前就去搜荷包，年轻人也没反应，让他搜，秦少锋从裤子荷包里搜了二十多块钱出来，这时候年轻人说话了：“给我留点坐车的钱吧。”那声音怯生生的，让秦少锋心生恻隐，正准备抽两张零票子给他，三毛陀又是一耳光，说：“少几把啰嗦。”这一耳光也吧秦少锋打醒了，这是抢劫！不是跟别人商量借钱。三毛陀和秦少锋转身走了，那年轻人还是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看来大家都是怕恶人的。

　　三毛陀和秦少锋拿着抢来的三十来块钱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去了电游室，秦少锋去玩街霸，三毛陀去玩苹果机。街霸虽然好玩，春丽的大腿虽然诱人，但是秦少锋心里一点也不平静，总不能完全沉浸在游戏的享受中，不时地偏过头去朝门口张望，生怕那个年轻人突然走进来指着自己说：“就是他”，然后紧随其后的警察把他带走，幸好今天没穿校服，否则的话给一中丢人就丢大了。

　　三毛陀玩苹果机赢了40个币，折现了十块钱，买了两包白沙烟，给了秦少锋一包，喜滋滋地说：“给你吃红。”秦少锋本来不打算要，怕被秦裕生和吴淑珍发现，但又怕说出来被三毛陀笑话，就接了，放在书包的最里层。秦少锋回到家里，吴淑珍问：“怎么又没冒回来吃晚饭？”秦少锋说:“今天同学过生日，临时喊我去吃饭庆祝。”秦少锋欺骗吴淑珍不止一次了，每说一次谎秦少锋都要愧疚好久，以前他可是从来不说谎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说了一个谎，后面就要说无数个谎来圆那个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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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计宇回来了，日子又变得酒足饭饱、歌舞升平。

　　这天三毛陀非要去舞厅玩，秦少锋是不愿意去的，自己不会跳舞，跟着他们去了两次都是当看客，更重要的是觉得跟学生的身份太不相符了，当然去舞厅也有赏心悦目的地方，秦少锋觉得那里面的姑娘模样很好看，跳舞的身段也很好看。计宇说：“好久没去过了，也想玩玩。”秦少锋不想扫了他们两个的兴致，想看看漂亮姑娘饱饱眼福也好，就跟着一起去了。

　　他们去的这家叫做“东方歌舞厅”，秦少锋知道有个东方歌舞团，成方圆、朱明瑛都是从那里成名的，秦少锋很小的时候，成方圆唱的《童年》风靡一时，后来秦少锋才知道《池塘》的词曲作者是大名鼎鼎的罗大佑，首唱是张艾嘉，那时候大陆的歌星很多都是靠唱港台歌出名的，大家也都不以为怪。

　　但是此东方非彼东方，东方歌舞团是阳春白雪，东方歌舞厅是下里巴人。场子里面烟雾缭绕，乌烟瘴气，很多人一手叼着烟，整个人躺在沙发里，两只脚搁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有几个居然把鞋都脱了。放轻音乐的时候，舞池里面还算是翩翩起舞，男的深情女的柔情；而劲爆的的士高音乐一响起，舞池立马换了另外一副模样，刚才的情意绵绵全都烟消云散，男男女女似乎要把憋了很久的劲全部发泄出来，疯狂地摇头疯狂地摆动，还有几个男人把上衣脱了，一边甩着衣服一边嗷嗷直叫地扭动，舞池里的人群同闪动的五彩光芒交织成为一幅迷乱的狂欢图景。

　　三毛陀和计宇立即加入狂欢的行列，秦少锋还不习惯这种氛围，坐在沙发上抽烟。

　　劲爆的快节奏结束，三毛陀和计宇回到座位上，三毛陀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猛喝了一大口水，又和计宇一人点了一支烟抽起来。三毛陀一边用眼光搜索整个舞厅一边说：“冒得妹子还是不好玩。”

　　计宇说：“发现正点的冒？”

　　三毛陀说：“有，有，你看左手边柱子后面第三桌穿黄裙子的。”

　　计宇和秦少锋按照三毛陀指点的方位望过去，看见那桌有一男一女，女的穿黄裙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一会儿抿一口饮料，一会儿和那个男的说些什么，不时捂住嘴巴笑起来，很有点淑女的味道。

　　计宇说：“莫想了，人家是有人带着来的。”

　　三毛陀说：“赶走男的，抢走女的。”

　　计宇说：“那不晓得你有冒得这个本事，别个是个老板，你看那个桌子上放的一个大哥大。”

　　听了计宇的话，秦少锋再往那边看了看，果然桌上立着一个砖头一样的大哥大，那年头有这玩意的不多见，那男的又是西装革履，所以计宇第一眼就判断这是个老板，出来泡妞来了，你要泡他想泡的妞，可能吗？

　　三毛陀说：“我看上的，我就要搞到手。”

　　秦少锋觉得三毛陀这话说出来透着那么一股霸气，让他想起成吉思汗的名言：““镇压叛乱者、战胜敌人，将他们连根铲除，夺取他们所有的一切；使他们的已婚妇女号哭、流泪；骑乘他们的后背平滑的骏马；将他们的美貌的后妃的腹部当作睡衣和垫子，注视着她们的玫瑰色的面颊并亲吻着，吮吸她们的乳头色的甜蜜的嘴唇，这才是男子汉最大的乐趣！”这话说得那么霸道、残忍，所有和成吉思汗同时代的非蒙古族男人都是悲哀的。但是，反过来想一想，你要处在那个时代，你能采取的办法也就是以暴制暴，去消灭敌人的肉体，占领敌人的土地，掠夺敌人的财富，掠夺敌人的妻女，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难道你指望去和铁木真讲道理？

　　这时候到了慢四时间，三毛陀站起身来，说：“看我的。”

　　计宇厉声说道：“三毛陀，去不得！你听我一句劝！”

　　三毛陀瞟了计宇一眼，说：“怕个卵呐。”这是他的名言。

　　望着三毛陀说：“这是个骚几巴”，又叹了一口气说：“你看着，要惹出祸来的。”

　　秦少锋知道三毛陀有过性经验了，计宇有没有过就不晓得了，他一想起三毛陀将要去霸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又看着眼前这些红男绿女，不觉的也有些燥热。

　　计宇说三毛陀会惹出祸来，眼睛就一直盯着三毛陀，以做好准备应付突发情况，只见三毛陀走到黄裙子美女跟前微微鞠躬，然后右手背后，左手虚引邀请，整个动作完成得非常绅士，嘴上还说着什么，但是计宇和秦少锋听不见。

　　秦少锋笑着说：“三毛陀他还有这一手。”

　　计宇说：“骚得很，假正经。”

　　只见黄裙女朝三毛陀摆了摆手，明显地不给面子表示拒绝，三毛陀还不罢休，又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嘴上还在嘀嘀咕咕，这时候那个穿西装的男的站了起来，走到三毛陀跟前推了他一下，嘴里还说着什么。

　　三毛陀何曾受得了别人推搡他，出手便打，说有钱，三毛陀比不过西装男，桌上搁着的大哥大就是证明，说打架，西装男和三毛陀绝对不在一个档次，三毛陀一拳便把他打倒在地。那女的尖叫起来，吸引了整个舞厅的目光。

　　秦少锋站起身来说：“打架了！帮忙去！”

　　计宇伸手拦住他，说：“冒得事，冒得事，单挑冒得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正说着，只见那个西装男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大哥大拨电话，计宇的神情就有点紧张了，说：“注意，要跑路了！”

这时候舞厅里本来很暧昧的灯光突然亮起来，三四个看场子的“躁子”急急朝这边走过来，到了跟前，他们中间为头的对那个西装男说：“钢哥，冒得事吧？”

被称作“钢哥”的指着三毛陀，气急败坏地说:“搞死他！”

而看场子的“躁子”中有一个也认识三毛陀，说：“三毛陀，是你几把。”

三毛陀回答道：“军军你到这里看场子来了。”

两边都有熟人，场面一时僵住了。

这时候计宇和秦少锋跑过来，计宇一一开烟，说：“兄弟，兄弟，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冲了龙王庙。”其他几个人都接了烟，西装男一把把递过来的烟打掉，说：“你小几把现在晓得怕了，你等到，我的人马上就到。”

　　看场子的混混中为头的说：“那里混的？”

　　三毛陀回答道：“王家山混的。”

　　为头的说：“跟黑皮混的？”

　　三毛陀说：“是的，跟黑皮混的。”王家山一带有个“菜刀帮”，为头的叫黑皮，三毛陀跟他们当中不少人都认识，但是自己并不是帮中人，而这个时候他当然要打着黑皮的牌子以壮声势，可见三毛陀也不是完全是个愣头青，也是懂得灵活机变的。

　　计宇边朝门边走边说：“误会，误会，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一步，改天再跟老大赔罪。”计宇说这个话的时候，装着很不经意地朝秦少锋和三毛陀眨了眨眼睛。其实计宇心里很着急，他知道等西装男打电话喊的人来了就走不成了，秦少锋知道计宇的想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已经很了解计宇了，计宇的脑壳是个化学脑壳。

　　那个为头看场子的几步跨过去拦在计宇前面说：“打了人就想跑，冒得这么便宜的事吧。”

　　西装男也喊道：“莫让他们跑了！”

　　秦少锋知道关键时刻到了，要么能安然脱身，要么被西装男赶来的援军当靶子打。秦少锋边掏出一支烟边走上前去，说：“大哥，莫发火，莫发火，抽烟，抽烟。”突然朝着那人的腹部猛踹一脚，同时大喊一声：“跑哇！”三个人夺门而出，一路狂奔，跑了大概两里路，才停下来喘气，计宇冲三毛陀发脾气说：“你个闹药，都是你惹出来的祸！”

　　三毛陀却不当回事，嗨嗨笑着说：“冒想到今天少锋发了飙，有种。”

　　话题转移到了秦少锋身上，计宇说：“真是冒想到，班长你有这么个狠劲。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秦少锋这时倒显得很镇定，没有什么表情，说：“那个时候是个千钧一发的时候，再不下点狠心，出点狠劲，等别个喊的人来了我们都会被打死去。”

　　三毛陀说：“千钧一发，什么千钧一发？”

每当你几乎快被困难击倒，丧失斗志的时候，你就想想背后还有无数等你倒下捅刀子的SB，就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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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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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其实事后想想秦少锋觉得有些后怕，他当时这么做无非出于两种因素：一是知道西装男真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援兵马上就到，他不想挨打；二是想在计宇和三毛陀面前表现一把，白吃白喝了那么久，在计宇有难的时候应该出手相助，况且三毛陀打打杀杀的牛逼了好几回，自己都是当配角，这次不能让他看扁。两者相加，秦少锋就突然涌上来一股狠劲，人就是这样，逼急了，就会爆发出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能量。

　　然而这个账总要有人还，能用大哥大，能在舞厅里泡上如花似玉的妞，西装男岂是吃素的人？

　　最后还账的还是三毛陀。

　　那天下了课计宇跟秦少锋说：“昨天三毛陀的脑壳被打开了。”

　　秦少锋一惊，说：“哪个打的？”

　　计宇说：“还有哪个？”

　　秦少锋猜到了八成，说：“那天舞厅里那个？”

　　计宇说：“你晓得那天他打的是哪个？银行周行长的公子！那么多老板供爹爹一样把周行长供着，三毛陀他去打他家公子！我就说他会惹事的，冒讲错吧？”其实计宇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他老爸就找周行长贷了不少款，当然也孝敬了不少。

　　秦少锋说：“那放了学我们去看三毛陀去。”

　　计宇没有做声，只叹了一口气说：“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你讲狠你要看跟什么人讲狠，你跟比你还狠的人讲狠，那不是自作孽吗？”

　　秦少锋不满地说：“这是自己兄弟，即便是他惹了祸，你也不该这么埋怨他。”

　　计宇看了秦少锋一眼，说：“我这个人，向来是一是一，二是二，三毛陀这个人，缺点是逞强斗狠，而且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所以我要点醒他，优点是讲义气，够兄弟，你晓得他脑壳是怎么开的，是他自己打开的！”

　　秦少锋又是一惊，说：“自己打开的？”

　　计宇说：“有兄弟带话给他，说周公子不会轻易放过他。我搞了点钱，三毛陀自己也搞了点，三毛陀自己送上门去的。人家周公子拿了钱，说我不在乎这点钱，我想要你放点血。三毛陀说周哥，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我赔罪，我另外两个兄弟拜托你就不要去为难他们了，你不是要看我放点血吗？我自己来。说完就拿起地上的窑砖往自己脑壳上猛拍，流了一脑壳的血，缝了17针。”

　　计宇的话让秦少锋感到一股逼人而来的草莽之气，三毛陀是这么义道的兄弟！是对自己也这么狠的人！

　　秦少锋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事我们三个都有份，要担一起担。”

　　计宇说：“筹了两千块钱嘞。”计宇本来还想往下说，动了动嘴巴又没说出来。但是秦少锋明白他的意思，计宇还有两句潜台词，一句是“你拿得出这个钱吗？”，这透露出计宇心理上的优越感，另一句是“不想为难你”，流露出对兄弟的关照。前一句多少让秦少锋有些自卑，后一句又让他感到温暖。

　　秦少锋说：“他在哪里？我们去看看他吧。”

　　到现在秦少锋还不知道三毛陀住在哪里，因为三毛陀觉得家里太寒掺了，很少往家里带朋友，但是计宇去过，跟计宇比起来，有几个不寒掺的呢？因为差别太远了，三毛陀也就不在乎了，踩三轮车的和开奔驰宝马的有什么好比的呢？

　　计宇领着秦少锋往古江大桥下面的居民区去了，古江大桥是1983年修的，桥下就是京广铁路，秦少锋还记得通车的那天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学校还专门布置以“古江大桥”为题写篇作文，为了完成好这个任务，秦少锋把《南京长江大桥》这篇课文反复研读揣摩了好几遍。“清晨，我来到南京长江大桥。今天的天气格外好，万里碧空飘着朵朵白云...”至今秦少锋还能完整地背下来。

　　三毛陀的家就在铁路边上不远的地方，计宇指着一处平房说：“到了，就这里。”门敞开着，两人正准备进屋，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三毛陀的声音：“嗨，在这里！”两人循声望去，看见三毛陀头上包着纱布，站在一张台球桌边上一手握着根台球杆一只手举起来挥了挥。

　　秦少锋和计宇走上前去，三毛陀说：“你们来了。来，敲一盘。”那神情，好像神马事情都没发生过。

　　秦少锋说：“你不好生养伤还在外面到处乱跑。”

　　三毛陀微微一笑说：“一点皮外伤，小事，小事。”

　　面对三毛陀的邀请，计宇来了兴致，说：“敲一盘，敲一盘。老板，摆盘子！”

　　秦少锋感觉有点无语了，这两人真是绝配，一个是伤员，一个是来看伤员的，秦少锋认为合情合理的场景是探视者温情脉脉地说：“兄弟啊，好好养伤，我给你带了点营养品，聊表寸心。”伤员应该说：“谢谢，谢谢，谢谢兄弟的情意，其实你来看我，就是最好的慰问，还提什么东西。”这两个家伙倒好，啥话也没有，直接在桌球台上干上了。

　　秦少锋没有挥杆上阵，他在一旁默默地注视三毛陀。三毛陀头裹纱布，全神贯注地瞄准、击球，连连进洞以后露出得意的笑容，还偏过头对计宇说：“这盘你没得一点机会了。”他仿佛毫无顾忌，毫无牵挂，毫无惧怕，大腕喝酒大块吃肉，说着粗鄙不堪的语言整天四处游荡，唱歌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还紧闭双眼青筋暴起自我陶醉自我享受，一言不和就要大打出手，看中了哪个妞就算是天王老子在边上也要上去调口味，惹出了祸又用砖头拍开自己的脑袋把所有的责任一人担了。当真是无知者无谓吗？或者像王朔说的：“我是流氓我怕谁。”

　　两人鏖战了将近两个小时，三毛陀说：“妈拉逼的，打你不赢，不玩了。肚子饿了，吃饭去。”

　　到了三毛陀家里，三毛陀劈头就喊：“来客了，多煮点饭！”却没有人应声。

　　三毛陀说：“我老娘又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秦少锋是头次来，不由里里外外打量打量，这间屋子应该算是客厅吧，自己坐的这张沙发是张布沙发，硬邦邦的，米黄底色间黑色条格纹路，木脚，很老的款式，上面还破了好几个洞。脚下的水泥地板刷了层深红色的漆，斑斑驳驳的，看得出有年头了，有几处还生了裂缝。沙发对面的墙上贴着毛主席和十大元帅骑马的画像，还有周润发、张国荣、梅艳芳等一干香港明星的画像，毫无疑问，前者是属于这间屋子里的长辈，后者属于三毛陀。画像下面有一张饭桌，上面搁着两碗剩菜，被一个蓝色的饭罩罩着，旁边搁着一张苍蝇拍。墙角摆着一个电视机柜，里面是台十四吋的黑白电视机，电视机上放着黑色的闹钟，电视机柜边靠着一只褐红色的塑料澡盆。屋子临街的那面墙有一扇刷了红漆的木质窗户，上面蒙着一层绿纱窗，积了一层灰尘和污渍，天花板上悬下来的一盏白炽灯发出昏暗的光，整个屋子似乎散发出一股霉味，怪不好闻的。秦少锋想，三毛陀家比我家还潦倒还不体面。

　　这时候计宇说：“走吧，到外面吃去，肚子饿了。”

　　三毛陀给计宇和秦少锋一人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说：“到我家里来，一餐饭都冒得吃，说不过去。”

　　计宇说：“我们兄弟之间还讲这个就见外了。”

　　正说着，门被踹开了，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戴着个白布帽子和劳保手套，用一块大木板搬了一堆蜂窝煤，身体向后仰着迈着碎步走进来。

　　三毛陀走上前说：“我来。”

　　那妇人连声说：“走开，走开，莫挡路。”

　　毫无疑问这妇人是三毛陀的妈妈，秦少锋从沙发里站起身准备叫声“伯伯”，但是三毛陀的妈妈连看都没朝自己这边看，就只能把到嘴边打招呼的话咽了回去，同时心里还有些疑惑，这妇人太显老了，三毛陀还差一点才满二十，秦少锋还从计宇那里知道三毛陀有个在外面打工的哥哥也才二十五六岁，那么三毛陀的妈妈五十岁不得了了吧，可是眼前这个妇人简直就是个老太婆模样，脸上红扑扑的，还带点黑，像刚从高原回来。

　　三毛陀冲妇人朝厨房去的背影粗声粗气地说道：“来客了，多炒两个菜。”

　　三毛陀的妈妈说：“没米没油了。”

　　三毛陀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计宇说：“出去吃出去吃，不麻烦了。”

　　三毛陀自我解嘲道：“我老娘就是这个样子。”

　　走到门口，三毛陀的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说：“脑壳上缝了针还到处乱跑！”

　　三毛陀没有搭理，和秦少锋、计宇一起走了。

　　大概是对三毛陀自己用砖头拍开脑袋的行为表示感激，计宇今天请吃甲鱼和才鱼，计宇对三毛陀说：“脚鱼是补的，才鱼是养伤口的，你多吃点。”三毛陀没答话，吃得挺欢。

　　到了计宇要结账的时候三毛陀说：“再来份脚鱼。”

　　计宇盯着三毛陀说：“三毛陀你他妈的还吃得进，老子真服了你。”

　　三毛陀说：“给我老娘带回去，她这半辈子冒吃过什么好东西。”

　　秦少锋听了这话心头一颤，多看了三毛陀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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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其实秦少锋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三毛陀提复仇的事，但是现在三毛陀的脑壳被打开了，缝了针，这个时候提未免有点不近人情，当然秦少锋感到欣慰的是他和计宇、三毛陀形成了稳固的铁三角关系，这是他复仇的基本力量。同时计宇和三毛陀的作派也影响了秦少锋，什么是牛逼什么是潇洒什么是威风，秦少锋都要从计宇和三毛陀身上寻找答案。现在秦少锋马上要解决的问题是行头问题，出来混，要有像模像样的行头。这年夏天古江混混的标准行头是白衣蓝裤白袜子黑皮鞋，白衣是衬衣，衬衣口袋里装一盒香烟，蓝裤是深蓝色或者黑色的西裤，外加用摩丝梳得溜光的头发。计宇穿的就是金利来的白色衬衣，秦少锋穿不起金利来，穿件杂牌子的总可以吧。

　　秦少锋跟吴淑珍说，妈，我要买身新衣服。吴淑珍花了三十五块钱给秦少锋买了一条深蓝色的西裤，花十五块钱买了根皮带，配了一个梦特娇的皮带头。白衬衣、白袜子、黑皮鞋是现成的，只是旧了点，这些一组合起来，行头就算齐全了。秦少锋一点都不嫌弃这套行头的廉价，有多大饭量吃多少饭，不能和人家穿正品金利来的比，秦少锋从来不奢侈。

　　秦少锋穿着一身行头，又用水把头发梳了一个三七边分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对自己的这个新形象颇为满意，特别是那条屁股上有两个口袋嵌了两粒扣子的裤子让他觉得有种成熟的感觉，他想再点上一支香烟叼在嘴边摆个造型，但这是在家里，只得作罢。

　　到了学校计宇看见秦少锋的新造型不由笑起来，其实他是觉得秦少锋这身行头洋不洋土不土，要学又没学像，嘴上却说：“味道出来了。”周鹏看见了说：“你今天怎么穿得跟流氓小混混一样？”周鹏的话此时对秦少锋已经构不成影响了，秦少锋拍拍周鹏的头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成熟点？小朋友，一边去。”

　　中午放学的时候计宇说：“等下有个热闹你看不看？”

　　秦少锋问：“什么热闹？”

　　计宇小声对计宇说：“我一个兄弟，约了一场架。”

　　秦少锋又问：“大场面？”

　　计宇答道：“也不算大场面，一二十个人打群架吧，不算狠的。”

　　秦少锋说：“反正中午也没事，去看个热闹吧。”

　　吃过中午饭秦少锋就跟着计宇骑着单车到了几里地开外的一个砖厂，远远地就听见叫喊声，打斗已经开始了，计宇连单车都不停了，急急往地上一扔就奔了过去。只见一方人数占优，下手也更狠，明显地占了上风，胜负已无悬念。计宇大喊一声“强哥，我来了”，加入混战的队伍，秦少锋也不含糊，横次里冲上去一个飞踹，把一人踹倒在地。

　　本来就胜负已定，又来了两个锦上添花的，另一方被打得作鸟兽散，腿脚快的跑脱身了，三个奔跑速度不够快的被捉住慢慢戏弄。主战斗停息，秦少锋就罢了手，腾出工夫来打量获获胜者。他们十一二个人大都穿牛仔裤、旅游鞋，光着膀子，好几个还绣着纹身，这在当年的古江是不多见的，秦少锋觉得很屌。为头的一个就是被计宇叫做“强哥”的，架打完了，他又把墨镜戴上，不知道是中午的光线太强还是为了显派头。

强哥喝令被捉住的人跪在地上，他自己的兄弟自动围成一圈你一拳我一脚地打死鱼。强哥还觉得不过瘾，让跪着的一个人双手抱头衔了一块砖头在嘴里，又把鞋脱了放在他的头上和肩上，让他在阳光底下暴晒，规定砖头和鞋都不准掉，掉了就会被打死，然后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抽烟喝水去了。

　　计宇一边给众人发烟一边对强哥说：“我吃了中饭就急忙赶过来帮忙。”强哥吐了一口烟圈，微微一笑说：“还用得上你帮忙？”旁边有个不认识的人说：“莫帮倒忙就行了。”显然这一架打得十分轻松，这帮人并没有把胜负已定的时候赶来的援军看在眼里，而且料定他们多半是赶过来看热闹的。计宇对这句话有些恼火，心想好歹我也是古江的名声哥，这话讲得有点他妈的瞧不起人了，明显有讽刺的味道，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做声。

　　强哥他们一人抽了几根烟，又喝了一肚子冰矿泉水，晃到跪着的几个人面前，那砖头和鞋果然没掉。强哥带头解开裤子拉链，直接尿了一泡尿到他们头上，也不怕把自己的鞋尿湿了。其他的兄弟也跟着尿，边尿边笑，那衔着的砖头和托着的鞋还是没掉，谁都怕死。

　　什么节目都表演完了，羞辱也羞辱够了，肚子也饿了，强哥说：“我有几个兄弟被打伤了，要看病，明天还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拿五千块钱来。”

　　强哥的话说完了，却没有回应。强哥抬起一脚踹倒一个，砖头和鞋这才掉了。强哥喝道：“你妈逼的听到冒？”倒地的人连声说：“听到了，听到了。”

　　强哥说：“明天不把钱拿来，你妈逼的还是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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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斗和敲诈结束了，强哥和兄弟们的肚子也饿了，收队吃饭。计宇跟强哥打了个招呼，就和秦少锋回学校去了。其实本来计宇是打算请强哥吃饭的，但是那个说“莫帮倒忙”的家伙让计宇非常不爽，饭也懒得请了。

　　这天晚上秦少锋做了个梦，梦见某年的六一儿童节，自己身着白衣蓝裤，穿着白球鞋，系着红领巾，张开双臂经过金水桥奔向天安门。早上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饭，秦少锋穿戴整齐挎着书包准备去上学，出门之前在镜子前面照了照，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同样是白衣蓝裤，但是已经有了质的不同，那种蓝天白云白衣蓝裤喜笑颜开幸福像花儿一样的日子恐怕一去不复返了。

每当你几乎快被困难击倒，丧失斗志的时候，你就想想背后还有无数等你倒下捅刀子的SB，就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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