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生存狂]-《混社会》（沈阳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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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混社会》（沈阳往事）3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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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7-13 17:00:33 　

第十一节

在看守所呆的那段时间因为有人关照，魏巍并没有体味到蹲监狱的真正滋味。来到了大北窑后才算明白，监狱里的犯人也分着三六九等，而且除了正式的监狱纪律外，还有种种当时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奇怪规矩，象他这种第一次进来的生瓜蛋子，难免会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报到后不到一个星期，他就把所在小队的队长给得罪了。起因是小队长让他替自己洗衣服，魏巍没有搭理。小队长当时也没怎么样，骂了句“给脸不要脸，你等着好看吧”,就把这事撂开了。结果当天半夜时，一帮子犯人在小队长的指挥下把魏巍从被窝里拖出来，打了个半死。第二天魏巍把这个事上报给了带队的管教，管教听了连理都不理，反而连踢带打把魏巍教训了一顿，呵斥他说以后少给老子惹麻烦。又把小队长叫到旁边，嘀咕了好一阵子才走。

　　魏巍那里知道，他这么做是犯了监狱里的大忌！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几乎是脱了一层皮！

　　晚上收工的时候，管教给魏巍调换了监舍，把他调到了大队长所在的一号牢房。大北窑监狱当时共有一千二百多号犯人，设有一个总队长，由管教干部担任，下设六个大队，每个大队二百来人，队长由有背景或资格老的犯人出任。每个大队下面又有五个小队，每队四十人左右，队长也由犯人充当。每个小队同住一个监舍，睡的是那种左右两排的东北大炕。魏巍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调到一号监舍，但他抱着铺盖卷走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因为这里的犯人看他的目光十分奇怪，不是敌意，也不是排斥，而是带着几分嘲弄，几分冷漠，还有几分他此时尚难以读懂的意思。

　　熄灯后魏巍加了几分小心，没脱衣服就钻进被窝睡了。但他还是着了大队长的道，也直接促使他不顾一切的进行了一场屠杀！

　　大队长的名字叫胡德田，已经四十多岁了，过去在沈阳道上也算个人物，他是因为强奸一个女的遭到反抗后，把人家给掐死了，结果判了死缓后转为无期。胡德田在大北窑已经蹲了十年出头，是去年才当上魏巍所在的一大队队长的。这个人除了够坏够阴之外，还是个变态，经常鸡奸刚进来的新犯人。

　　这天晚上魏巍睡了没多一会儿，有人把他推醒了。他睁眼一看，本已经熄灯的监舍里此时明晃晃的，南北两边的窗台上各点了十几根蜡烛。魏巍问推醒他的那个犯人，“这是要干啥？”那个犯人嘿嘿一笑，“胡大队看上你哩！要洞房花烛！”

　　“啥？”魏巍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那个犯人猛的扑上来按住了他双肩。其他的犯人早准备好了，呼啦围过来，七手八脚掀开魏巍被子，先把他翻了个个，让他屁股朝上，然后堵嘴的堵嘴，按胳膊腿的按胳膊腿，牢牢控制住了魏巍。这时候胡德田赤裸着下身迈着方步走到了魏巍身后，他一手套弄着自己已经勃起的那话儿，“嘿嘿”淫笑着环顾众人说，“小的们！上眼瞧了啊！”

　　犯人们“嗡”的一阵哄笑，许多人还压低了嗓子“嗷嗷”叫唤着，一脸的迫不及待。

　　“去！”胡德田又指着一个犯人，“拿块猪胰子来，老子还没上润滑油呢。哈哈。”被他指定的犯人小跑着取来一块黑乎乎的肥皂头，胡德田用它在自己那话儿上仔细蹭了半天，这才上前一把撸下了魏巍的裤子，掰开他的屁股蛋，俯下身子去······

　　魏巍被众犯人摁住后，尽管心里有了准备，不过未经世事的他却再不会想到，胡德田对他干的竟是这调调！他拼了命的挣扎着，吃奶的劲都都使了出来，奈何此刻情势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好虎终究难敌群狼！最终还是遭了胡德田的侮辱。

　　次日早上起来，还没上工，管教干部就来了，又说要把魏巍调回他一开始所在的五号监舍。魏巍没办法，但也暗自庆幸离开了这个肮脏的地方，抱着铺盖一瘸一拐跟着管教去了。回到五号监舍，那里的人看着他都笑，目光中尽是嘲讽和淫亵。小队长第一个上来招呼他，“咋样啊？小魏，老胡的鸡巴够劲吧？哈哈哈！”听了小队长的话，其他人都放肆的大笑起来。

　　魏巍没说话，也没动，他脸色阴沉、目光可怕的死死盯着小队长。小队长浑号刘三，三十来岁，因伤人致死被判了十五年，也是个重刑犯。此刻他还不知道魏巍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根本就没把这个生瓜蛋子放眼里，这会儿见魏巍这样看他，就上前搭着魏巍肩膀，也盯着魏巍眼睛，阴笑着说，“呵呵！看样子还是不服气啊？真有种！不过没事儿，今晚上就给你行家法！到时候咱看是谁硬过了谁！”

　　听到“行家法”三个字，许多犯人脸色就变了，有的恐惧，有的不忍。魏巍听了刘三的话，低下头长出口气，心里把主意打定了，忽然将铺盖卷一扔，“扑通”跪了刘三面前，一边“嘭嘭”嗑着响头，一边声泪俱下，“三爷！我年轻不懂事儿，冒犯了您，您饶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装逼了！往后，您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再不会有半个不字的！”

　　“哈哈....”刘三放声狂笑，对其他人道：“妈的！这小崽子脑瓜还他妈挺好使啊！反应还挺快啊！你们说这事我咋整好呢？”其他犯人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种事他们见多了，都冷眼看着没吱声。只有一个戴着眼镜上了年岁的中年犯人，上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对刘三说，“三爷，小魏还是个孩子，又是头一回进来，不懂规矩是正常的，不如把家法先寄下，看他以后表现再说？”

　　“哼！都他妈这样搞，那老子这队长以后咋当？”刘三倏然变下脸来。

　　“是。。。是。。。”中年犯人唯唯诺诺，再不敢多说。

　　刘三又是阴阴的一笑，对魏巍说，“小子，快上工了，这会儿先不吊你。咱们的账慢慢算。”说完撇下还在地上跪着的魏巍，哼着小曲一摇三晃出了监舍。

　　那个年代计划经济弊端初显，市场经济还处在萌芽期，正是中国经济秩序混乱到极点的时候。各个行业，各个单位不分性质的、甚至包括军队在内都在经商搞创收，狱政系统也没幸免。本来大北窑是个农改大队，但地早就不种了，这几年利用毗邻棋盘山的有利条件，开山石砸石子卖，经济效益一度相当可观。犯人们出工干的活就是把大块的石头敲碎成石子。

　　出工的时候各个大队长都不用干活，他们主要负责清点人数，管理劳动用的工具。小队长基本上也不用干活，他们主要负责监工，还有督促犯人完成劳动定额。

　　这天出工后，魏巍忍着下体的疼痛，干的非常卖力。中午开饭休息时，魏巍也没闲着，围着刘三跑前跑后端茶点烟，一口一个三爷叫着，把刘三伺候了个通体舒坦。

　　刘三吃完饭，倚坐在石料上惬意的打了个饱嗝，嘴里叼颗烟卷，用火柴杆剔着牙，斜眼看着旁边的魏巍说，“崽子，一开始你咋跟块木头似的？要早这样多好啊，还省下一顿家法。”

　　魏巍虽然不知道所谓的“家法”到底是怎样一种残酷折磨，但他从其他犯人的神情中也猜到了一二，他心底里其实并不惧怕什么家法，不过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彻底麻痹刘三和其他人，于是点着头哈着腰，装出一脸的可怜，“三爷，您不饶我啊？”

　　“哼！咋饶你？这是规矩！懂不懂？规矩！要饶了你，下次其他人不听我的咋办？”

　　魏巍嗫嚅会儿，凑到刘三跟前小声说，“三爷，过两个月我家里人会来看我，到时候肯定有好烟、好吃的，还有钱，我一根毛不剩，全孝敬了您。”

　　“这他妈还用你说？这也是规矩。你不想孝敬也不行啊。”

　　魏巍咽口唾沫，咬了咬牙又说，“还有呢三爷，我让家里人每个月都来，每次都给您捎上两条带咀的好烟！以后您缺个啥呢，就跟我说，我娘最疼我了，到时候我让她给你捎。咋样？三爷，您就高高手吧！”

　　这次刘三有些心动，他家里人早不认他了，进来好几年根本就没人看过他，更别提送啥东西。虽然平时他能敲诈其他犯人，但那些犯人跟他也没啥大的区别，没多少油水可榨。

　　“要真这样。。。嗯。。。家法也不是不能给你免了。不过嘛。。。”

　　“谢您了三爷！谢您了！只要能免了家法，其他事儿都好说，都好说的！”

　　“家法能免，可这规矩还是不能坏啊！还待给你过过堂才成。看在你这么诚心孝敬我的份上，给你意思意思算了。要不我也没法服众不是？”说完刘三冲着远处一个犯人招招手，那犯人赶紧跑了过来，他是五监舍的二队，也就是小队长之外混的比较好的犯人。

　　刘三用下巴颏一点魏巍，“石头，招呼大伙儿给小魏意思意思，别太狠了啊。不然我要你好看。”

　　二队应了声“好嘞”，然后一把揪住了魏巍脖领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等魏巍抱着头窝地下不动了，这个叫石头的二队把小队里其他人都召集了过来，“一人给他一下，麻利着点。不能太狠喽，这是三爷的意思。”四五十号犯人此时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组织纪律性，排着整齐的队伍依次从魏巍身前走过，每人都给了魏巍一脚。有些其他小队的犯人凑热闹，也排到了队伍里，让魏巍挨了不少冤枉打。

　　等到众人都踢完了，也就是过完了堂，魏巍已经躺那里动不了了。其实这一幕，那些全副武装的看守都看眼里了，但这是司空见惯了的，谁都懒得理。

　　接下来的日子里，魏巍收敛起锋芒，每天除了干活，就是把刘三伺候好了，他已经活脱是个鳖三形象了，也成了五监舍的两个鱼腩之一，谁都敢欺负他两下。另一个鱼腩就是那天给魏巍说过情的那个中年犯人，他原本是中学的校长，还是文革前的大学生，为人还算忠厚。几年前他女儿得了白血病，为了给女儿治病，他就贪污了学校公款，最后女儿的病也没治好，他也进来了。这人的名字叫做李焕章，多年后，就是他和魏巍联手，最终扳倒了当时已经号称“沈阳霸主”的刘勇。

　　晃眼间魏巍来到大北窑已经一个月了，这期间也只有李焕章和他比较谈的来，两个人成了忘年交。从李焕章嘴里，魏巍才约略得知了这座监狱的大体情况：原来大北窑监狱犯人多干警少，要是全指望着狱警管理根本不可能，这里主要还是依靠犯人来管理犯人。各个大、小队长，即牢头狱霸，其实就是这地狱里的活阎王。他们一面巴结讨好管教，一面欺压盘剥犯人，犯人稍有反抗，非打即骂。更有的牢头生性极其残暴，甚至以折磨、摧残其他犯人来找乐子，什么烟头烫、坐喷气式、当众打手枪、鸡奸、让犯人互相扇耳光等等，在这里都能见的到。相比较而言，刘三在这些小队长

不要再悲叹哀怨，切莫再有泪空弹。用鲜花洗涤旧世，剑之锋血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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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混社会》（沈阳往事）3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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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7-13 17:03:55 　

第十二节

那天是清明节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本来犯人也是能够周末休息的，不过最近大北窑监狱接了笔大买卖，为了能按时交货，这天让犯人们加了班。这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日头暖暖的晒在身上，让人懒懒的。犯人们尽管抱怨，可也没啥办法，还是待把活干完。中午吃过饭后，离着下午开工还有一个小时，许多人躺在地上，用破烂的帽子或手套把脸一遮，打起了盹。武装监工的看守也都找地方去眯着了，只留了一个人站在高高的石料堆上放哨。

　　和煦的春风吹过，工地上一片静谧安详。

　　魏巍本来也躺下打盹了，不过一会儿工夫他又起来了。他起身时悄悄将一把石工锤别在腰里，然后向着六个大队长扎堆的那一片摸了过去。大队长们因为不用干活，上工的时候就凑在工区外几十米的一块阴凉地儿上打扑克赌钱。这一阵子他们玩的是“够级”。够级的标准玩法就是四副牌六个人玩，正对了他们的路，是从山东那片传过来的新玩法。这天六个人玩的正上瘾，中午也不休息，继续吆三喝四的打牌。

　　魏巍走到六个人身边后，对着胡德田小声说，“胡大队，该上路了。”

　　胡德田背对着魏巍，头不抬眼不睁，边摸着牌边问，“上路？上啥路？”

　　“上天堂的路！”魏巍的声音突然变的冰冷刺耳，充满了杀机。

　　胡德田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回过头去想看看，但他只看到了一个黑影在眼前晃了下，然后就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他被魏巍结结实实在额头上砸了一锤。四磅的石工锤，砸石子刚刚能凑合着用，但用来砸人的脑袋就绰绰有余了。胡德田的脑门子凹陷下去一个拳头大小的坑，两只眼睛死鱼一样鼓突出来，粘稠的血从鼻他孔里缓缓流出。

　　胡德田的尸体还没倒地，魏巍手里铁锤又砸向了另一个大队长。那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会事儿，就被魏巍在他头上连夯三锤，其中一锤是砸在太阳穴上。这个大队长也步了胡德田的后尘。剩下的四个终于醒过神来，发声喊四散而起，两个高喊着“来人哪”撒腿就跑，还有两个抄起家伙和魏巍干上了。

　　能在恶棍云集的监狱里混成队长，绝不是件容易事儿。这六个大队长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都可算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但可惜的是，大队长不用参加劳动，他们身边也就没有现成的工具来当作武器，和魏巍动手的这两个人一个抄了块石头，一个顺手拎起了只军用水壶，一前一后把魏巍夹在了中间。

　　魏巍今天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根本就不在乎这两个人的反应，他只是坚定的去寻找第三个目标。这一次他看准了拿着石块的那个人，一步步逼了上去，身后的那个人他连看都没看。拿着石块的人也不含糊，高举石块，眼里闪烁着凶光，也一步步朝魏巍迎了上来。就在二人即将短兵相接时，拿军用水壶的那个人突然用水壶背带从后勒住了魏巍的脖子。拿石块的人见是个机会，跨步上前，把石头抡圆了往魏巍脸上砸去。魏巍本能的抬起左胳膊去档石头，同时右手紧握的铁锤也照准对方的脸上砸过去。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也都击中了对方。不同的是魏巍断了胳膊，而拿着石块的人被魏巍一锤砸在了左眼上，当场就冒了泡，那人捂着眼睛长声惨叫蹲在了地下。解决掉一个后，魏巍反手把铁锤又向脑后抡去，他身后那人见机极快，一把推开魏巍，躲过了这一击。

　　这时候许多人都被惊动了，都站起身观望着这边。一开始跑掉的那两个大队长也折回来了，此刻他们手里都拿着开山石用的钢钎子，俩人身后还跟着些犯人，手里也都拎了家伙。这些人分散开后，缓缓向魏巍围将过来。魏巍面无表情，他先上前对准被他砸瞎一只眼的那个大队长后脑勺狠狠一击，结果了他，然后紧握着铁锤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血色风暴的来临。

　　剩下的这三个大队长并不认识魏巍，也不知道魏巍为什么要突然行凶，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看着另外三个大队长的尸体，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干挺魏巍再说。不过他们还没逼到魏巍跟前，“嗒！嗒！嗒！”身后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枪声，接着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都把家伙扔了，给我趴在地上不许动！”

　　原来在石料堆顶上放哨的看守感觉到了事情不妙，于是朝天开了三枪，想把局面控制住。看守其实早看到了下面有人在动手，因为是天天都有的事儿，所以没太在意。观察了一会儿后才发觉问题严重，这才鸣枪示警。

　　三个大队长和其他犯人互相交换了下眼色，都把手里家伙扔了，慢慢趴在了地上。魏巍没有动，他仍然静静伫立在那里。看守平端着枪，开始小心翼翼从小山一样的石料堆上往下走，他见魏巍没有趴下，瞄准了一下就朝魏巍开了火。石料堆距魏巍站的地方大概有七八十米的样子，也许因为看守的枪法确实臭，也许是魏巍命不该绝，子弹“嗖”一声擦着魏巍耳边钻入了泥土，激起一阵烟尘。

　 “快趴下！要不毙了你！”接着传来看守声嘶力竭的吼声。

　　魏巍没有趴下，他突然迈开大步疾速朝着那三个趴在地下的大队长冲过去，脸上的神情异常可怕，眼里闪着寒光。

　　他手中的铁锤再一次无情的落下。“砰！”再一次血肉飞溅！反应稍慢的一个大队长又被开了瓢，左近的人亲眼看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这会儿脑袋已西瓜落地般四分五裂，鲜血、脑浆、和头骨的残片洒了一地。

　　虽是在暮春的时节，此刻又是阳光明媚，但剩下的另外两个大队长和那些犯人都感觉打心底里泛起一股寒意，他们再也不敢稍作停留，纷纷起身撒腿就逃。魏巍虽是大开杀戒，但他方寸不乱，神志始终保持着清醒，辩明了两个大队长逃窜的方向，紧紧追赶上去。其中一个大队长是奔着干活的人群去的，但他跑的急了点，一脚踩上块石头，把脚崴了，在距人群还有二十几米的地方摔倒在地。他脸上冒着油汗，冲人群狂呼，“快她妈过来救我！快···快啊···”

　　但人群里没有一个人动一下，包括那些平时和大队长关系很铁的小队长们，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是那么的漠然无情，仿佛看到的不过是一场电影而已。

　　魏巍追到了这个大队长的身后，稍微喘息几口，铁锤带着风声又出手了。这个大队长一手环抱护住头脸，一手想来夺魏巍的铁锤，他要做最后的挣扎。不过四磅的石工锤终非血肉之躯所能抗衡，在魏巍冰雹一样的连续重击下，这个大队长很快也命赴黄泉。

　　魏巍用衣袖抹了迸溅在脸上的血迹和自己的汗水，喘息着四周观察了一下。见看守已经从石料堆上下来了，正端着枪往他这边来。剩下的最后那个大队长此时跑到了工地的另一端，被一帮子犯人簇拥着，正在看他。魏巍深深吸口气，又一次启动，他穿过人群，朝着最后那个大队长冲过去。这是魏巍早就想好了的，他的计划就是先杀胡德田，然后尽可能干掉剩下的大队长。

　　最后这个大队长身边聚集了一帮子他平时的爪牙，人人手里也拿着铁锤或是钢钎子，看样子是都做好了搏斗的准备。可是等魏巍冲到近处的时候，这些人呼拉一下都闪了，把大队长一个人晾了出来。

　　这个大队长心里早就怯了，一看这形势扭头又跑，这一次他是朝着宿舍区去的。看他要逃，魏巍把手里的铁锤使劲扔了过去，可惜没有打中。魏巍随手又从地下捡起根钢钎，继续追了上去。

　　看守这时也穿过了人群，他前面只有魏巍和那个大队长了，他也就再没了顾忌，单腿跪地瞄准魏巍又一次开了枪。“嘭！...枪声不断想起，子弹在魏巍身前身后尖啸着激起阵阵尘土，但魏巍没有中弹。这个看守是个年轻的武警，以前根本就没开过几枪，又是头一次独自应付这样的突发事件，紧张的不得了。他前几枪没打中，越发没了信心，到后来几乎就是在闭了眼睛瞎打。

　　工区距离宿舍区有一里多路程，中间相隔的是大片开阔的空地，以前都是农田。最后的那个大队长也四十多岁了，又因他平时也不怎么劳动，跑了一阵子后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在后疾追的魏巍离他越来越近了。二十米···十米···五米···

　　眼看着魏巍就要赶上了，可他突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他猛跑几步，接着胸前背后一阵火热，低头一看，自己的血正像泉水一样从右胸一个小洞里汩汩而出！他终于中枪了。这是看守弹夹里最后的一颗子弹，他开这一枪时是真的闭着眼睛的，但就是这一枪击中了魏巍。

　　魏巍感到气管被堵塞了，根本无法呼吸，他的脚步开始变得踉跄，这一刻他只想着躺下去休息一会儿。抬头看时，和那个大队长的距离又开始变长，他知道自己追不上了。在倒下去之前那一刹那，魏巍拼尽全身最后残存的力量，把钢钎掷向了大队长。偏巧大队长这时候回了回头，想看看形势，尖利的钢钎正好从他嘴里贯入，从他的后脖子穿出，把他牢牢钉在了地下。

　　大队长倒地的同时，魏巍也倒下了。倒地时魏巍努力翻了下身子，让自己的脸朝上躺下去。他感到阳光刺眼，隐约看见天上有淡淡的薄云飘过，爹娘的身影，还有在学校读书时的情景在魏巍脑海中浮现出来。

不要再悲叹哀怨，切莫再有泪空弹。用鲜花洗涤旧世，剑之锋血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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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混社会》（沈阳往事）3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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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7-13 17:07:13 　

第十三节

已经过了五一节，白东方终于抽出点时间，这天他约上赵小赵，准备一起去大北窑探望魏巍。

　　白东方现在已经是“明珠海鲜大酒店”的老板了，前些日子一直忙的脚不沾地。自明珠的原老板被刘勇枪杀后，饭店就一直歇业。本来饭店老板有个儿子叫志铮，可惜也犯了人命案子，连人影都不见。剩下他老婆又是个家庭妇女，生意上的事操不来心，没办法，这才把刚开业不久的饭店低价出兑。原本投资小五十万的饭店，现在二十万就往外兑。

　　白东方是出了正月才得着的消息，稍稍晚了点，那天他和赵小赵赶到明珠酒店时，正碰上两拨人也在争着盘店。其中一伙子赵小赵认识，就是刘勇战友聚会那天碰到的那个盗窃惯犯于海泉。于海泉这回来派头不小，戴着变色的蛤蟆镜，身后站着几个身高马大的小青年，五一刚过他们就都穿了短袖，一个个横眉冷目，裸露的胳膊上带着刺青。白东方和赵小赵进门时，于海泉正和另一帮子人对峙着，那伙人看去也不是善类，为首的是一个标致小伙，只是带着一身的流氓气。一个中年妇女夹在两帮人中间，一脸左右为难，正是老板娘。

　　听有人进来，于海泉歪头看了下，认出了赵小赵，他龇着焦黄的大板牙笑了,“呵呵，是赵哥来了！正好你给评评理。”说着瞄了一眼和他对峙的那伙人。

　　赵小赵看这场面已经明白，知道是两造里争着盘这饭店，互不相让。赵小赵笑的一团和气，“呵呵，呵呵呵，不用了。我也是来盘这饭店的，这理你可让我咋评？”

　　“哈哈！”于海泉面不改色，“好啊！现在干啥都讲究个竞争，那咱们就一块竞争一下呗。”

　　“呵呵，呵呵。”赵小赵干笑几声，“这个不忙。我先给诸位介绍个朋友。”他说着一指白东方，“这位是白东方，过去在咱沈阳道上混过。五年前离开的沈阳，现在回来了。”

　　听了这话，于海泉忽腾站起来，凝视了白东方片刻，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抓起白东方的手就握，笑着说，“我说咋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东方啊。呵呵，回来好啊，改天我做东，给你接个风。”以前于海泉确实认识白东方，不过白东方不认识他而已。那时于海泉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老毛贼，而白东方是道上的领袖式人物，虽然照过几次面，但从未说过话。

　　白东方还没说话，赵小赵从旁说，“咋样啊于总，咱竞争一下吧。”

　　于海泉尴尬的笑笑，“赵哥，你笑话我不是？咱自家兄弟还竞争个啥呢。我先走。改天摆酒，你和东方都来哈，呵呵，我先走。”说完也和赵小赵热情的握了手，这才招呼自己手下匆匆去了。

　　和于海泉对峙的那帮人这时交头接耳嘀咕了一阵子，没说什么也都走了。白东方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己离开了五年后，在道上的名声仍然如此响亮，仅凭着“白东方”这三个字就把两帮人吓跑了。赵小赵问他感觉咋样？想不到吧？白东方摇头苦笑，没有说话。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老板娘虽不知道白东方是什么人物，但看了刚才的事情心里也有了个数，感到有些害怕，就主动提出来可以把转让价格再降一降。白东方没有接受，说你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我不能占那个便宜。于是双方按照原先二十万的价格成交了。拿到钱的时候，老板娘满心欢喜，连声说谢谢。原来在白东方和赵小赵来之前，老板娘在于海泉的威胁下已经把转让价格降到了八万。

　　饭店转到了陈青眉名下，白东方还在被通缉，这种事情不好出面。这天赵小赵是开车来的，他用车拉着白东方和老板娘跑了一上午，终于把所有转让手续走下来，多亏赵小赵人头熟，要换了别人起码也要一个星期。

　　陈青眉比白东方小着五岁，高中毕业后一直没找着工作，现在有了这饭店，憋足了劲要干一番事业。接手饭店后，白东方和陈青眉开始忙里忙外，先把被破坏的装修重又装饰一新，接着又请厨师、招服务员，赵小赵也帮着跑前跑后。这期间白东方回沈阳的消息传开了，许多以前跟过白东方的人陆续找了过来。这些人有混的好的，白东方就请他们喝个酒，叙叙旧情。有落魄的，白东方就送他笔钱，安慰一番。

　　等一切就绪，请人挑了个吉日，饭店又开张了。

　　开张这天，白东方大开宴席。赵小赵拉来了许多客人捧场，都是生意场上的，还以他所在单位的名义送了锦旗。白东方以前的兄弟也来了不少。于海泉不请自到，带了一帮子人，还送了个壹万块的红包，说是贺礼。白东方想推辞不收，于海泉就恼了人，说白东方看不起他，看不起朋友。白东方却不过情面，只好收下。于海泉这才高兴了，又硬拉着白东方连干了三杯。

　　许多人看到了白东方和于海泉的亲热劲，都感觉奇怪，但不免从此高看于海泉两眼。

　　1988年前后，正是中国餐饮业发展的黄金时期。虽然电视、报纸上天天在宣传严禁公款吃喝，但那全是瞎掰，糊弄老百姓的。许多机关单位，特别是那些没什么权力的清水衙门，办公经费的70%都用到了吃喝上，那个时候开饭店的人都发了。明珠重新开业后，改营粤菜，虽然不是沈阳第一家粤菜馆，却是规模和档次最高的一家，生意也异常火爆，每天的流水都在壹万块以上。

　　从开业起，陈青眉和白东方就忙生意，一直忙到五一前后，因机关单位都放假，这才得了几天空，白东方就让陈青眉买了东西，又叫上赵小赵，去了大北窑看魏巍。

　　魏巍那天中弹后，被狱方送到了武警960医院。经过抢救，魏巍挺了过来，没死。医生给他开了胸，摘除了一片肺叶。狱方之所以把魏巍送到960医院，是出于保密的考虑，整个事件的消息也被严密封锁了，外界没透出半点风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追究领导责任，这些天来大北窑的监狱长葛守富一直都在考虑怎么遮掩魏巍的事情。魏巍来大北窑服刑因是走的后门，葛守富也是收了赵小赵送的钱的，他听底下人说白东方和赵小赵来后，心里就更烦了。但这是没法回避的事，早晚都要有个交待。他紧锁眉头吭哧半天，终于下了决心，让把白东方和赵小赵直接领到他办公室来。

　　“呵呵，葛大队，又来麻烦您了。”一进门赵小赵就热情的和葛守富握了手，又介绍了白东方。

　　葛守富勉强寒暄两句，然后就把魏巍的事照直说了。“这个事儿要是捅出去，不光魏巍要加刑，无期他是肯定没跑了。就连我这个监狱长也他妈八成要撸！娘的，你们可是给我整了个凶神来啊！”葛守富最后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

　　听了葛守富的话，白东方和赵小赵也都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缓过劲来。“葛大队，那您打了个啥谱呢？”半晌后赵小赵试探着问。

　　“打啥谱？他娘的我能有啥办法啊？那是六条人命呐！一捅出去铁定要上报给公安部的！唉，捂一天算一天吧，大不了我和魏巍一块玩完呗。”

　　“葛大队！”赵小赵斟酌着说，“嗯，我知道您是个讲义气的人，可我和东方也不是孬种。这次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当然不能让您坐蜡，这个事还是我们来解决，您就甭发愁了。何况小魏是东方的亲兄弟，我们也不能看着他蹲一辈子巴黎子不是！”

　　葛守富“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紧锁的眉头舒展一下后又复拧成了疙瘩。葛守富了解赵小赵的底细，知道他不过是机床二厂一个供销员，虽说在社会上路子野，但说什么也不相信他能把这样一个惊天大案给捂了。

　　看了葛守富的样子，赵小赵知道他不相信，但也不点破，只笑着说，“听说葛大队现在还是代理监狱长吧？”

　　“是啊，本来还想着今年扶正的，可这下连代理怕是也坐不住了。啊对了，你问这干啥？”

　　“呵呵，多了我也不说，主要是怕您不信，我只告您一句话：等我把小魏的事情抹平喽，立马您就能扶正！”

　　听了这话葛守富精神一振，但他还是不太相信赵小赵，“这话是咋说的？我可就真不明白了。”

　　赵小赵一脸诚恳，“葛队，咱都是朋友，我也不瞒您，我的办法无非就是拿钱砸出一条路。不过您可要配合我，关键时候必须要听我的，这样，不但能把事捂住，我还包您能升官。”

　　“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是个啥主意，我也好心里有个底。”葛守富这会儿有点相信赵小赵了。

　　“抱歉啊葛队，来不及了，我要赶紧去安排。”赵小赵说完一拉白东方，两个人告辞了。葛守富满心疑惑，却也不好再问，只得把他俩送了出去。

　　往回走的路上白东方问赵小赵到底咋回事，赵小赵笑了，说这个事咱都不用管，一分钱都不破费，魏巍也照样没事儿。白东方更糊涂了，接着追问。赵小赵就把他的想法说了。原来白东方当时为了魏巍杀毛天哲的事情，花了几十万，凡是能走到的门路都走了。好多要害部门的实权人物都收过白东方送的钱，换句话说就是这些人都有了把柄在白东方手里。先不说受贿，单是白东方还是个通缉犯这一条就够那些人受的。如果魏巍再次受审，谁都不知道他会说些个什么。也就是说一旦魏巍这次的事捂不住，那些收过白东方钱的人，都有可能受牵连。赵小赵的办法就是把魏巍这次的事给捅出去，这样不用说，那些人自己就会坐不住，就会千方百计把魏巍的事给弥缝了。

　　白东方瞪大眼睛，觉得赵小赵这招棋太冒险，“你他妈这么整能行吗？魏巍可是我亲兄弟，你可别害了他，闹不好可就是无期啊！”

　　赵小赵哈哈大笑，“我说东方啊，论起武艺来通沈阳没人能和你比。就是前几年的王宗伟哥俩我看也比不上你，他们光会来硬的，不会偷。但论起人情世故，论起走白道，哈哈，你是两眼一摸黑啊！你就不想想，反正小魏也判不了死刑，那就随他姓葛的去吧。就算我这招不好使，就算判个无期又能咋样？咱再给小魏整保外不行？”

　　“肏！还说啥白道，我看这他妈比黑道还黑。”

　　“你放心吧，听我的没错。”

　　“可你咋让姓葛的升官啊？”

　　“这要看他造化了，他听我的，没准还真能给他扶了正。再说了，跟他不用讲信誉，烤他一回薯也没啥。”

　　“妈的！我咋感觉这脑子不跟你的趟了。”

　　“嘿嘿······”赵小赵得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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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混社会》（沈阳往事）3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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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7-13 17:10:02 　

第十四节

当天晚上，赵小赵在沈阳那时最高档次的饭店——盛京大饭店，摆了酒，邀请了三教九流的人物。席间赵小赵有意无意把魏巍连杀六人的事情给添油加醋透露了出来，最后还一再嘱咐，千万别外传。但事实是第二天沈阳就炸开了锅，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大北窑出了个叫魏巍的杀人狂。

　　五一的三天假期一过，葛守富办公室的电话就响成了一串，不用说都是问魏巍的事情。葛守富有些气急败坏，本来魏巍杀人的事情是被严密封锁了的，但这下好了，葛守富感到自己这个监狱长的位子大概是坐到头了。

　　赵小赵估计火候差不多时，也给葛守富打了个电话，让他把魏巍的事情写成报告，实事求是往上汇报。葛守富一听就跳了起来，问赵小赵这是怎么个意思。赵小赵嘿嘿一笑，说想升官你就按我说的做，语气中透着种让人摸不透深浅的自信。葛守富还要再问，赵小赵已经把电话挂了。

　　葛守富开始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在考虑要不要听赵小赵的话。最终，葛守富按照赵小赵说的，正式向上级汇报了魏巍的事情。

　　葛守富的报告递上去后隔了一天，某些要害部门的头头开始往大北窑跑。这些人去了后直接找葛守富，也不明说有啥事，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葛守富放魏巍一马，把事情遮掩过去算完。葛守富不是笨人，但也搞不明白这是咋回事，于是也来个模棱两可，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这时赵小赵的电话又来了，告诉葛守富说，等某某人亲自去找你的时候，你就可以答应放魏巍一马，到时候保你能升官。

　　果然，几天后沈阳市里一个头面人物亲自出马，找到了葛守富。头面人物话说的很明白也很堂皇，“葛大队，为了咱们沈阳市能评上今年的治安先进模范城市，你看能否把魏巍的事情按照生产事故上报呢？”

　　葛守富想起赵小赵的话，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头面人物很高兴，说葛大队识大体、顾大局，是个好同志啊。说着头面人物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葛守富递上去的那份报告，又交还给了葛守富。葛守富说请领导放心，我明天就把新的报告交上去。头面人物拍拍葛守富肩膀，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好好干，党和人民不会亏待你的，然后就走了。

　　头面人物走后，葛守富有些晕，心想这个赵小赵的能量可真他妈大啊。

　　第二天，葛守富又向上级递交了一份生产事故报告。一个星期后，处理意见下来了，建议给几个那天当班的管教干部口头警告，扣发一个月奖金。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又过了半个多月，已经是六月份，葛守富忽然被上级组织部门叫去谈话，紧接着他就接到了调令，他被任命为沈阳市公安局政委。说起来这是平级调动，其实谁都明白，不论是发展前途还是实际权力，当市局的政委都比在监狱里干强的多。拿着调令，葛守富百感交集，他拼死拼活苦干了二十年，才是个代理监狱长，没想到这次因为魏巍的事情因祸得福，平白捞了个肥差，而且不是代理是实职。

　　葛守富除了高兴，还有些吃惊，他觉得自己小看了赵小赵，他没想到赵小赵真的能说到做到。可是他那里知道，这些都是赵小赵给他演的一出戏而已。赵小赵这次没花一分钱，没托一个人，只是因势利导动了动脑子，就赚了他个天大的人情。

　　赵小赵知道事情的结果后，得意了没几天，就开始发愁了，这次是为他自己的事情。两年前，赵小赵攀上了工行的一个信贷科长，他就挪用厂里的销售款自己搞了个皮包公司，主要业务是做转贷。那时节国家对乡镇企业和个体私营的放贷额度控制的很严，这些经济实体要想获得足够的贷款，只能托关系走后门。但是狼多肉少啊，门路不是人人都有的，于是有些路子野根子硬的人利用这个市场搞起了转贷。也就是利用关系贷出款来，然后转手贷给第三方，从中捞取高额手续费。

　　一般情况，手续费是一次性收取贷款总额的5%—10%，这是无本万利的买卖，中国许多后来所谓白手创业的富豪，都是靠这个发的家。赵小赵本来做的不错，已经捞了几百万，可是年前他被一个同事给骗了，不但他自己的钱都没了，还把三百多万公款也搭了进去。他那个同事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人影。

　　赵小赵没敢报案，他怕把挪用公款的事情抖出来。好在他和厂长的关系好，一时半会到也没什么问题。但是88年下半年的时候，国家已经意识到了在金融管理上存在的漏洞，开始严厉打击转贷，赵小赵的财路被断了，这才是真正让他发愁的事情。他开始琢磨着寻找新的生财之道。

　　这天中午他去了白东方那里，想把魏巍的事情给白东方说一下。去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饭店里没什么人，白东方和陈青眉正吵着架。赵小赵问为了个啥事吵？陈青眉抢着把把事情说了。原来是白东方以前的几个兄弟劳教刚放出来，没啥事干，白东方就收留了那几个人，让他们在饭店里帮手。但那几个人除了会当大爷能打打杀杀外，什么也干不来，更别说伺候人了。结果没几天，他们就把顾客给打了。当时白东方不在，陈青眉就自作主张把那几个人撵了。为这事，俩人已经连着吵了好几天。

　　赵小赵听完哈哈笑了，说“这事是东方办的不地道！青眉你该骂他。”

　　“我咋不地道？”

　　“那些人你不了解？过去都是道上威风八面的好汉，你让人家来端盘子洗碗伺候人？亏你能想的出来。”

　　“都老大不小了，我是想让他们学好。”

　　“学好？咋的，你还真的要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

　　白东方叹口气没直接回答，他让陈青眉去整俩菜，说要和赵小赵喝两盅好好唠唠。俩人捡一张靠窗边的桌子坐下，赵小赵把魏巍事情的结果说了。

　　“这就好。那我就放心了，等抽个空，你再陪我去趟大北窑，上次去也没见上。”

　　“这好说。你啥时候有空啥时候叫我。”

　　赵小赵掏出盒中华来，递给白东方一支，白东方遥遥头，“我戒烟了。青眉不让我抽，要不不让我上床。”

　　赵小赵笑了，自己点上一支，“你人现在变了。这哪儿是白东方啊，跟个老娘们似的。烟都不敢抽了，这要传出去还不成了大笑话。”

　　白东方也笑了，正要说话，窗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往外看时，是一辆浅绿色的五十铃双排停在了饭店门口，车门打开，跳下了五六个人，快步冲进饭店。白东方久走江湖，看人过眼不忘，认出其中一个是盘饭店那天，和于海泉对峙的那伙人中为首的那个标志小伙。

　　那人进了饭店后瞄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白东方身上，他回身对一个戴墨镜的光头耳语几句，光头把墨镜摘了，目光也落在白东方身上，他脸上带了种蔑视一切的微笑，大步朝白东方走过去。剩下的人跟在光头后面。

　　光头走到距白东方两三米距离时，突然从后腰里抽出一杆短管雷明顿，对准了白东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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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混社会》（沈阳往事）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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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7-13 17:12:56 　

第十五节

这是一杆七连发的雷明顿，口径比打散弹的五连发小，标配12.6毫米穿甲弹。光头直视着白东方眼睛，仍然微笑着，“白东方是吧？”

　　白东方伸手拿过赵小赵的中华烟，抽出一颗点上，这才回答说，“没错！我是白东方。找我啥事？”

　　光头上前一步，枪口已经顶上了白东方的脸，“呵呵！不愧是白东方啊，枪指着头了还这么牛逼！”

　　白东方哈哈一笑，“也没啥牛逼的，就是这种事儿经的多。习惯了。”

　　这时陈青眉端着一盆虾仁紫菜汤正从厨房出来，抬眼见有人用枪指着白东方，吓的尖叫一声，一盆热汤摔在地下。光头做了个手势，一个人抽出把砍刀走过去，抓住陈青眉头发，把她摁在一张桌子上。陈青眉想喊，但冰凉的刀锋架在了她脖子上。

　　赵小赵坐白东方对面，一直没说话也没动，只默默抽着烟。这种场面他没怎么经历过，这会儿脸都白了。

　　光头嘿嘿一笑，也从赵小赵的烟盒里抽出根中华叼上，那天和白东方照过面的标志小伙麻利的掏出火机给光头点着。光头吸口烟，“知道我是谁么？”

　　还没等白东方说话，光头自己说道：“给我记住喽，老子就是王二小。你白东方的名声我是久仰了，这耳朵都起了老茧，今天来就是想会会你！看看在这沈阳道上，咱俩到底谁是大爷！”

　　“这个不用看，自然你是大爷。道上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了，如今我只想安安稳稳干点小买卖，老老实实当个良民。”

　　“哼哼！良民？那天白脸也来盘这饭店，你为啥把他撵喽？”

　　“我没撵他。是你兄弟胆量小，自己吓跑了······”

　　“操你妈！”叫白脸的那个标志小伙不等白东方话说完，一脚踹在他脸上。白东方连人带椅子“咣当”摔那儿，血顺着他嘴角流出来。

　　赵小赵下意识的要起身去扶白东方，但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摁住了。

　　王二小蹲下身子，用枪顶住白东方一只眼睛，“我也不和你废话，这饭店我要是盘下来，一转手少说也赚十万。你说吧，这事怎么办？”

　　白东方用舌头舔舔嘴角的血，“不就十万么？明天中午你来取吧。”

　　“哈哈！痛快！”王二小拍拍白东方的脸，“别和老子玩花样！要不让你老婆全家都死！”

　　王二小站起来，一挥手，带着他的人一阵风的去了。

　　等人都走了，赵小赵赶紧把白东方扶起来，“咋样？没事吧？”

　　白东方拿起条餐巾擦擦嘴上的血，“小意思，这算个啥！”

　　陈青眉也过来了，她脸色刷白，目光中带着余悸，眼里含泪，双手紧紧抓住白东方胳膊。白东方拍拍陈青眉的手，“甭害怕。不会有事的。”又问赵小赵说，“妈的！这王二小什么来头？挺牛逼啊，大白天就敢明火执仗。”

　　“这鸡巴是北郊的，你走了后才得瑟起来。也没听说干过啥大事，也就扛个活，欺负个偷儿什么的。你打算咋办？”

　　白东方把椅子摆好，重又坐下，考虑了会儿说，“还能咋样，给他钱呗。”

　　赵小赵一听就急了，“妈的！他这钱挣的容易，动动嘴就是十万。可钱是小事儿，这人丢不起呀！要传出去，你这么多年黑道白混了！”

　　白东方看了陈青眉一眼，长叹一声，“你当混黑道有多光荣啊？混的越好，死的越快！青眉他哥的事儿这么快你就忘了？还有王宗伟哥俩，还有小白鞋、菜刀队，他们哪个不是牛逼贩子？如今咋样？还不都他妈上墙了！”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许多事情都变了。光狠还不够，还要手面大，会为人，要在政府里有靠山才能混的好。说实话啊东方，我一直有这样的打算，就是咱俩联手，我负责官面，你负责黑道上的事儿，很快这沈阳就是咱俩的天下啊！那钱来的会像刮风一样快！”

　　“你又不缺钱，咋会动了这心思？”

　　“妈的！我被人骗了，拉下了三百多万的亏空，都是公款，这一阵子正琢磨着怎么堵上这窟窿呢。”

　　“妈的！谁干的？”

　　“说起来你也认识，就是我们厂宣传科那个燕峰。以前那是多老实的人呐，妈的，说学坏就学坏了！”

　　“那你咋整？”

　　“到也不急，我们厂长都快让我喂成我家的狗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问题。”

　　“那行。用急了就找我，三五十万现在我还拿的出。”

　　赵小赵点头说好的，又点上根烟，一时不再说话。白东方拍拍身边的陈青眉，“酒菜就算了。去整壶茶来吧。”陈青眉听话的点点头，“想抽烟你就抽吧。”白东方笑笑，也点上根烟。

　　等陈青眉去了，赵小赵又说，“东方啊，我还是要劝你两句。以你现在名声，自要喊一嗓子，山头就又能立起来。官面上的事，我给你撑着，要不了多久，就是好大一番事业。啥鸡巴王二小啊，都他妈去死。比干这饭店来劲！”

　　“呵呵。你知道我现在的理想是个啥？”

　　“啥？”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我如今最大的心愿了。”说到这里，白东方露出了微笑，目光里带了种无法掩饰的期盼，“不怕你笑话，我现在特想要个儿子。看见小孩我就觉得亲。自要别把我逼急了，打打杀杀的事我是再也不想干了。还有，青眉是个好女人，我不能负了她。小魏的父母我也要关照，还有我师父，快八十啦，自己一个人住在瓦房店，我答应过给他养老送终的。唉，这人呐，一有了牵挂，胆儿就变小。我的枪都送给了刘勇。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白东方了。”

　　赵小赵了解白东方为人，也就不再劝了，“你现在还被通缉吧？”

　　白东方磕了下烟灰，“应该是吧。”

　　“你既然有这个决心，那我成全你。等我找个机会把你案子给销了，让你安心去养儿子。”

　　“能这样最好。我和青眉还没领证呢，她一直唠叨这个事。”

　　赵小赵沉默了一会，突然狠狠掐灭了烟头，神情变的庄重，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还有个事情，以后你那些兄弟来找你，你给我介绍过去，我那公司现在缺人。”

　　“这好办。”

　　“那好，咱就这么说定了。等你有空找我，咱去看小魏。我走了。”

　　望着赵小赵远去的身影，白东方忽然觉得这个和自己做了二十年生死弟兄的人变得无比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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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7-13 17:15:15 　

第十六节

惊闻在天涯的某个十三岁少年写手，每天能写壹万字，对我打击至深，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啊。我写了一晚上，也还不到2000字，看来我确实太笨了。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到了六月底，正是三伏节气。这天魏巍出院了。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他的伤终于全好了，只是在胸口留下条难看的疤痕。每逢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大北窑派了辆囚车来接魏巍。在车里，看着公路两旁刚刚收割过的庄稼地，魏巍感觉恍如隔世。中午时，囚车驶入监狱大门，魏巍又看见了一排排的监舍，还有远处堆积如山的石料。

　　接人的管教没让魏巍回监舍，直接把他领到了工地上。这时犯人们刚吃完饭，都在石料堆背阴的一面休息。管教吹了集合哨，犯人们闻声赶过来。只一小会儿，一千多人已经列成整齐的方队。许多人都看到了魏巍，他们没想到魏巍还能回来。魏巍神情漠然，缓缓扫视着他面前每一个犯人。他感觉到许多人看他的目光里带着敬畏，甚至是惊恐。一瞬间，他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这是他上学时考第一名都不曾有过的一种感觉。

　　管教干部大声喊着话，大意是说任命魏巍为一大队的大队长，希望一大队的犯人积极改造，配合大队长进行管理等。

　　魏巍看了眼天上的太阳，阳光仍旧刺眼，淡淡的浮云也还是那样丝丝缕缕，但他和其他所有犯人一样感到困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杀了六个人后，反而被任命为大队长。

　　葛守富现在已经去市局上任了，大北窑现任的监狱长是葛守富离任时向上级推荐的。走的时候葛守富还特意嘱咐继任者，让好好关照魏巍，说这小子根子硬的很。这才有了任命魏巍为大队长之事。

　　晚上收了工，吃过了饭，犯人们陆续回到牢房。五监舍的小队长刘三是最后一个回去的，他自忖和魏巍结了深仇，以后怕是日子不好过。他走到监舍门口时，迟迟没进去，这一步此刻竟变得如此艰难。

　　他正在门口磨蹭着，一个端着脸盆刚去洗过脸的犯人从他身后过来，嫌他挡路，就用膀子把他撞了一边去，然后大摇大摆进了监舍。进去时这个犯人还回头看了一眼刘三，一脸的挑衅和蔑视。这事要搁昨天刘三非给那犯人行家法不可，但现在大势已去，刘三有了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监舍里，魏巍正和李焕章互道别来之情。说起被魏巍打的那两次，李焕章仍是心有余悸，“你下手可真是黑啊！那眼神真凶！我都不敢看你。”

　　魏巍盘坐在大炕上，身边只有李焕章，别的犯人自觉的给腾出了好大一片空地，“我也是没办法，才下了那样的狠手。揍你那会儿，我就已经豁出去了，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李叔你。”

　 “那天工地上你可真厉害！自己干挺了六个，整个大北窑都被你镇住了！出那事后好多天，大伙儿说话都不敢大声呢。背后提起你来也没人敢说坏话的。”

　　“其实也不算啥。那六个都死了么？”

　　“嗬！那能不死么？六个人，五个淌了脑浆子，一个钢钎子穿喉！”

　　“哦。死了就好。那我这一枪就没白挨。”

　　“这事也怪了，死了六个人，不知道政府为啥不处理你，倒是给提拔了！小魏，你有亲戚当大官吧？”

　　魏巍苦笑了下，摇摇头，“我心里也纳闷呢。”

　　说着话，刘三终于鼓足勇气进了监舍，他一支手插在裤兜里，紧绷着嘴唇，目光阴郁的看着魏巍。

　　犯人们见刘三进来，登时来了精神，纷纷走到了魏巍所在的这一边炕上，等着看刘三的笑话。有些平时被刘三欺负狠了的人，已经抄起家伙，就盼着魏巍发个话，好收拾刘三了。

　　见刘三进来，魏巍没冲他笑笑，“这不是三爷么，怎么才回来？”

　　刘三站在门口，没说话也没动，目光更加阴郁。他插在裤兜里的手中握着一把小刀，是他平时藏下的。他已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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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混社会》（沈阳往事）3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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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7-13 17: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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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见刘三站在原地不动，又看其他犯人的举动，魏巍明白了，知道刘三是怕自己报复他，于是对刘三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刘三心里虽发着狠，也不想听任魏巍摆布，但他此刻仿佛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就走到了魏巍身前。魏巍还没说话，其余犯人不由分说上来拧着刘三胳膊把他摁了地上。刘三本想着反抗，可他手一掏出来，小刀就被人夺了去。犯人们的拳脚开始雨点般往他身上招呼，有的人是报复刘三，出口平时被他欺压的恶气，有的人是借这个机会和他划清界线，对魏巍表表忠心。

　　一个犯人大声对魏巍说，“魏大队，咱给这狗日的行家法吧！让他也尝尝那滋味！”

　　魏巍挥挥手，“放开他，都给我起来。”

　　犯人们都怔了怔，纷纷放开刘三站了一边去。

　　这时刘三满脸是血，眼睛肿老高，趴地下吭哧半天也没起来。魏巍叹口气，下了炕亲自把刘三给扶起来，对着他犯人说，“都给我听着，以后谁也不许打人、欺负人。我和刘三的事已经过去，我不想算旧账。”

　　犯人们尽管感觉奇怪，但也没人敢表示异议，都点头称是。

　　刘三被魏巍搀着，才勉强能站立，他不相信魏巍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姓魏的，别和我玩猫捉老鼠这一套。是死是活我都认了。有啥招数你就使吧，老子也不是孬种，要吭一声，不是人养的！”

　　魏巍把刘三扶到大炕上，“我要想收拾你，你早死了，根本活不到今天。可你知道那天我为啥不杀你么？”

　　“为啥？”

　　魏巍看了李焕章一眼，“因为李叔替你说了好话，说你在这些队长里还算是个不错的，我才留了你一命。”说到这，魏巍目光变的凌厉逼人，刘三不敢正视他，低下了头说，“咱俩的账你真不准备算了？”

　　“账？”魏巍环视着其他犯人，“你要真能把自个的命豁出去，就不会认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账。除了父母，你不欠别人的，别人也不欠你的。”

　　这话，刘三听不懂，其他犯人除了李焕章，也都不明白。

　　魏巍的声音变的严厉，“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谁也不许仗势欺人。我不会这么做，更不许别人这么做。这是我立的规矩，谁不服就站出来说话！”

　　犯人们都还不了解魏巍的为人，更不明白他的心思，但服从于强者，是人类社会颠扑不破的真理。从这一刻起，魏巍成了大北窑地下规则的制订者。

　　没有人敢去挑战魏巍的权威，虽然他重伤初愈，可能连一个普通的犯人也打不过。

　　熄灯睡觉时李焕章拍拍魏巍，对他伸了伸大拇指。魏巍问他啥意思，李焕章说，“一开始我认为你不过是匹夫之勇，没啥大不了的，但你今天真让人佩服。我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肚量，将来你一定能成大事。”

　　魏巍深深一声叹息，“李叔，还有几天就高考了，我还想着上大学。你说我这辈子还有希望么？”

　　李焕章又拍拍魏巍，“只要有这心，没有干不成的事。毛主席不是说过么，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葛守富到市局上任后有些意气风发。四十挂零的他，第二次感到人生原来是如此美好。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二十多年前，那时他还在穷山沟里放牛，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是他家三代贫农，属于“穷光荣”的那种，公社书记又是他家亲戚，同时还沾了反对“苏修”、“美帝”的光，他在1968年光荣入伍。三年兵役服满，他回了沈阳，被安排在派出所当片警。文革结束后，大北窑监狱重建，抽调了他。

　　从一个普通管教干起，葛守富任劳任怨，十几年里没回家过了一个春节。只回了一次老家，还是为了给老娘奔丧。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只因他没文凭也没任何背景，要想出头，只有凭着苦干。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葛守富得到了市里一个主要领导的赏识，平步青云，成了沈阳这个特大城市的公安局的一把手。一想到这些，他总是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这天他正坐在市局的办公室里得意的笑着，赵小赵推门进来了。这些天来赵小赵是葛守富这里的常客，他已经开始称呼葛守富为大哥了。

　　葛守富以为，自己这次升迁，赵小赵是帮了大忙的，他除了感激外，也很想知道赵小赵的门道到底有多深。几次酒酣耳热，葛守富试探着套问过，但赵小赵总是微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这更令葛守富浮想联翩，以至于他对赵小赵就像对待领导一样的恭敬，对于赵小赵交待的事情，也不遗余力的给落实。

　　前天，葛守富刚刚把白东方的案子给销掉。事情很简单，局里抓了个抢劫的，在看守所查出患了晚期肝癌，赵小赵就给了那个抢劫犯家属一笔钱。剩下的事情都是由葛守富给操作的，最后抢劫犯把白东方所有的事情全背了。

　　从此，身负数命的白东方成了清白良民。

　　赵小赵这次来名义上是请葛守富吃饭，感谢他给白东方帮的忙。但其实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葛守富商量。

地处西郊的沈阳建设宾馆近年亏损的厉害，不是经营不善的问题，是根本就不去经营。经理和书记为了各自的利益明争暗斗，精力都消耗在权力争夺上。下边的职工上班，除了打扑克就是睡觉，客人来后半天都没人理，要是赶上值班服务员心情不好，直接就给往外撵。

　　到了1988年七月份，建设宾馆终于开不出支了。赵小赵抓住这个机会，承包了建设宾馆三楼的歌舞厅，他准备在那里搞一个赌场。

　　这天赵小赵把葛守富请到了盛京，虽只他们两个人吃饭，赵小赵却叫了一桌1200块标准的套餐。喝的酒是葛守富还没接触过的洋酒。吃着山珍海味，喝着有点药味的XO，不大功夫，葛守富的脸就开始放光了。

　　这时赵小赵拿出一个纸包递给葛守富，“这是东方托我转给大哥你的。”

　　葛守富接过打开，眼前一片锃绿，包里是十扎崭新的50大票，封条上还带着银行的印签。赵小赵死死盯着钱，咽口唾沫，“这不合适吧？”

　　赵小赵一笑，“有啥不合适啊？东方有的是钱，这不过是他九牛一毛。”

　　葛守富没再说什么，把钱装了自个包里。装钱的时候他手微微有些发抖，这是他第一次收超过一万块以上的贿赂，他既兴奋，也害怕。葛守富的这些细微举止都被赵小赵看在眼里，他不禁暗骂葛守富穷棒子，没见过钱。

　　等葛守富把钱装好，赵小赵又给他满上一杯，“大哥，这感觉咋样？”

　　“没得说。小赵啊，我升官发财都是你给帮的忙。大恩不言谢，还是那句话，有啥事用到我，没有不行的。”

　　“好！要的就是大哥这句话！来，干！”

　　俩人又碰了一杯，然后赵小赵把他准备开赌场的事和盘托出。葛守富听了后沉吟半晌，“我是没问题。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知道，我是政委，不直接管业务上的事。你要想安生，局长那里也要••••••”

　　“嘿嘿！”赵小赵笑了，一脸轻松，“这好办。改天你把局长约出来我和他坐坐，我给他介绍个朋友认识，保准没问题。”

　　“啥朋友啊？”葛守富想到了赵小赵背后那些他渴望结识的神秘大人物。

　　“我这个朋友叫个人民币！”

不要再悲叹哀怨，切莫再有泪空弹。用鲜花洗涤旧世，剑之锋血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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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混社会》（沈阳往事）3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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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7-14 8:41:37 　

第十八节 　　

八十年代末期，中国社会已经涌现出一批先富起来的人。他们中相当一部份人的致富，并非单单是能力或努力的体现，是时代造就了那样一个特殊时期的特殊人群。这些人的致富，不是他们创造了财富，而是利用社会转型期的制度漏洞，攫取了社会大众的公共财富。在财富总量没有变化的前提下，这种一部分人的先富，导致了一个必然结果，就是另一部分人的拮据，或者干脆就是贫穷。知识分子还有大部分没有实际权力的底层公务人员，在那时应该还属于贫困人群。“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句话，大概就是那一阵子流传出来的。

　　双轨制，在那时得到了某一个阶层倾尽全力的赞美和鼓吹。虽然后来双轨制把中国经济推向了爆炸的边缘，但这个阶层的一些人回忆起那段他们的黄金岁月时，仍然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赵小赵虽不属于这个特殊阶层，但他凭着自己的钻营能力，和这个阶层走的很近，并且很好的利用了这个阶层的人。

　　这一次赵小赵开的赌场，瞄准的就是这个特殊阶层的人。

　　赌场是在八月中旬开的张。赵小赵花几十万把原先的歌舞厅重又装修了，是去北京请的国营装修队。又招聘了十几个年轻漂亮的服务员，还配备了几十个打手看场子，防备万一。这些打手，都是从前跟过白东方的人，以前就都和赵小赵熟识。

　　赵小赵干过供销，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去南方时也到赌场玩过，知道一些赌场门道。但他没法仿照人家的方法经营，因为他手头已经没钱了。装修的钱还是借的白东方的，他就更没资金去自己坐庄。一开始赌场只是靠抽份子钱维持。赵小赵的规矩是“逢十抽一，逢百抽五。”

　　赵小赵交游广，认识的人很多，且多是场面上的。很快，社会上的人就知道了建设宾馆有个赌场。一时间赵小赵财源滚滚，生意兴隆。一个月后，单靠抽头，赌场一天的纯利就能达到万把块。赵小赵又是高兴又是后悔，后悔没早点开赌场。

　　赌场开业不久后，曾有人向公安局举报过。因建设宾馆在铁西，当时出警的是铁西分局的人。但他们进了赌场后，只是转了一圈，然后灰溜溜的走了。因为带队的副局长看到了几位眼熟的高干子弟，正在赌桌上开心呢。

　　等到又一个冬天来临时，赵小赵手头已经很宽裕了。但他一直没自己坐庄，他想着先把白东方的钱还上再说。这天中午他带了张三十万的现金支票，去了明珠。

　　赵小赵去的时候饭店里很忙，白东方目光温和，面带微笑，正在帮着招呼客人。几个月没见，白东方看上去又有些发福，江湖的痕迹正在白东方身上逐渐淡去。

　　看到了赵小赵，白东方开心的笑了，“你咋有空过来？”

　　“想吃你一顿。”

　　“这好说。单间都满了，咱厅里凑合一下？”

　　赵小赵还没搭腔，一个公安“忽”一声推开饭店的弹簧门，急步向白东方走来，赵小赵认得这个公安正是大志。

　　大志喘了几口气，压低声音对白东方说，“哥，快！快躲躲。昨晚发了大案！你这里是重点排查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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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混社会》（沈阳往事）3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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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7-14 8:43:08 　

第十九节　

白东方拍拍大志，“怕个啥？又不是我做的案子，我不用躲。”

大志有些疑惑，“哥！？你不是······”大志看了眼赵小赵把话打住了。

　　白东方把大志和赵小赵引到大厅角落，给大志介绍了赵小赵，又把自己案子已经销掉的事情简略说了。大志松下一口气，笑说：“这下好了。听说明年都要办身份证了，我和白洁正替你发愁呢。”

　　白东方又问大志出了啥案子，他这里咋成了重点排查对象？大志就把知道的情况说了下。

　　原来昨晚上沈阳五三化工厂的金库保险箱被盗了，两个值班保卫干事被人勒死，除了几万现金被盗，还少了两支64手枪和几十发子弹。今天早上市局刚刚接到报案还没两个小时，四棉那边又出了大事，他们一个副厂长被两个人当着许多工人的面枪杀在车间里，当时连开了十几枪，那个副厂长上身被打成了蜂窝。在场的认出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叫志铮，正是这明珠酒店前老板的儿子。另一个人也很快查实了，是四棉一个纺织女工的弟弟，叫舒卫红。

　　这两起案件正是志铮和舒卫红干的，但这两个案子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也没结案，最终成了一桩玄而不疑的案子。因为志铮和舒卫红在此后的十几年里横行天下杀人无数，犯下了累累血债，等到穷途末路时，他们选择了自杀，他们到底做了多少恶，也就成了永远的疑问。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四棉那个纺织女工说起。这个女工叫舒卫青，前文中曾经提到过，是毛永的初中同学。舒卫青家里是下乡户，就是在三年困难时期从城市移民到了农村的那些人。在1978年知识青年返城大潮中，下乡户们得以搭车，重新又返回了城市。现在看来，返城未必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下乡户们返城后，一没工作，二没房子，三没一技之长，生活根本就没保障。他们中有些个头脑灵活的，通过艰苦打拼，抓住了机遇从而有所成就，但绝大部分还是沉沦在了社会最底层，日子过的相当艰难。

　　舒卫青一家子返城后，在北郊棚户区用碎砖头和油毡纸搭了两间窝棚，就算是安了家，而生活全靠她父亲一个人在火车站抗大包养活。她们兄弟姊妹五个人，读书都是靠亲戚们接济的。在舒卫青记忆里，她回城之后工作之前，是从没穿过新衣服的。高中毕业后舒卫青没能考上大学，于是求爷爷告奶奶，在一个亲戚的帮助下进了四棉干临时工。到1988年，舒卫青二十二岁时，她已干了整整四年，按照规定，应该转成正式工人了。但她的转正申请却一次一次被驳回来，因为分管劳资的一个副厂长，也就是这次被枪杀的那个副厂长给她卡住了。这个副厂长是高干子弟，三十来岁正当年。舒卫青曾多次带上贵重礼品去给副厂长送礼，但都被回绝了。但舒卫青不死心，锲而不舍的往副厂长家里跑。后来副厂长把话挑明了，说我不缺你那点东西，我想要你这个人。舒卫青说你都结婚了，咋要我这个人？

　　副厂长说这都不明白，就是让我睡你两觉呗。当时舒卫青没答应，扔下礼品红着脸跑了。经过一个星期激烈的思想斗争，舒卫青最终屈从了副厂长，成为他众多姘妇中的一个。可舒卫青的献身没能换来正式工的身份，副厂长耍弄了她，把她转正的名额给了一个关系户。当舒卫青质问副厂长时，副厂长轻蔑的一笑，“婊子，去告我吧。看你能把我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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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混社会》（沈阳往事）3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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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7-14 8:45:08 　

第二十节

舒卫青那天是哭着上完班的，回家后她觉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喝了敌敌畏。幸亏家人发现及时，把她送到医院抢救了过来。抢救时医生发现舒卫青已经怀了孕，在家人一再的逼问下，舒卫青哭着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舒卫青的母亲除了一个劲的哭外，再没别的主意，她父亲已经五十多岁，听舒卫青说完后一声不吭，只是蹲在地上抽烟。最后憋出一句：“闺女，咱就这个命，认了吧。”

　　当时舒卫红在场，也没说什么。但他不准备认命，他想着替姐姐讨回公道。

　　舒卫红初中毕业后一直跟着父亲在火车站抗大包，不到二十岁的他，人高马大一身疙瘩肉，已经正儿八经是条好汉。他以前和志铮有往来，舒卫青自杀未遂后过了几天，舒卫红在火车站邂逅了志铮，那会儿志铮穷困潦倒，几乎成了个叫花子。舒卫红请志铮吃了饭，给他买了衣服。他知道志铮背着人命案子，就把要杀那个副厂长的想法说了，要志铮帮忙。志铮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下来。这才有了先抢金库和手枪，后白日杀人的两幕。

　　此后，志铮和舒卫红搭伙，开始杀人越货，屡犯血案。他们作案有个特点，就是明抢明夺，以硬碰硬，从来都是白天作案，也从不化妆，属于典型的东北风格。后来志铮也有机会得到公安内部的强力靠山，也有机会成为血食一方的人物，可他断然拒绝了，他固执的认为，兵和贼是天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什么话好讲。

　　大志说完后说还要忙，匆匆走了。白东方连连点头，“这个志铮我和他打过交道，当时就觉着他是个人物，看来还真是没错！”

　　赵小赵说，“你认识这个志铮？有机会给我介绍下，我那里就缺个这样的人物。你那些兄弟和他一比，都差着斤两。”

　　“没事你招惹他干吗？那可是一亡命徒。”

　　“咋没事啊？这些天王二小在我那里欠了十几万的帐，老赖着不还。去我那里耍，赢了钱拿着就走，输了就挂帐。妈的，那不明摆着讹人吗？我出五万块让你那些兄弟去收帐，妈的，没一个敢吭气！”

　　“你准备咋办？”

　　赵小赵阴沉下脸，“这事我还没想好，看情况吧。他现在玩的大，手下弟兄多。可也不能老让他这么骑在脖子上拉屎不是？”

　　白东方点点头，没说话。这种事情，他现在是半点也不想掺合。

　　赵小赵拿出支票递给白东方，白东方看看又递还给赵小赵，“这个不着急。你那里开销大，我现在又没个大使项，你先拿着用吧。”

　　赵小赵想了想，也没客气，又把支票收了起来。白东方给赵小赵掸掸身上的灰尘，然后把手伸到赵小赵面前，两指间夹着的正是赵小赵刚刚揣兜里的那张支票。

　　白东方笑着说，“咱有手艺在身，别看我现在开了饭店，可咱功夫一直没撂下。穷了谁也穷不了咱！别人存的钱，都是替我攒着的！”

　　赵小赵哈哈大笑，一把夺过支票，“你这手真他妈快！我这眼瞅着都没一点感觉啊！”

　　白东方指着一张空桌子，“操！今天好好喝两盅，不醉不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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