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生存狂]-丛林岁月——中国知青在金三角的传奇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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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丛林岁月——中国知青在金三角的传奇经历4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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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9-30 9:42:32 　

　　王过江话音一落，屋里突然安静，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肖毅绿着脸，惊恐万分的看了看林静竹，想从她那寻找答案。而此时林静竹的脸却是红的，红的能滴出水来。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三个大男人，尴尬的笑笑，感觉自己留在这也不是，跑掉也不是。

　　肖毅已经被惊着了，好像块石头似的冻在那一点反应都没有。王过江自知失言，表情古怪的站在那，张张嘴也不敢接着往下再说什么。秦成没想到那种话王过江也敢当面讲，轻轻咳了一下打破尴尬，对林静竹说道：“那个……肖毅换药就交给我们了，还有什么事你就忙去吧，不耽误你。”

　　“唔，你们，你们来了就好了，我就先走了，有事叫我就行了。”林静竹目光躲躲闪闪的，强装镇定简单交代了下怎么换药，就抚着滚烫的脸颊落荒而逃。

　　 “你真行。”秦成看怪物似的看着王过江，语气中诧异之外，还带着几分的“崇敬”。

　　“那有什么，我讲的事实，再说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了。哪个医院里没有过。”王过江一张烂嘴，说话没个分寸，加上这次，已经有两回把林静竹说成个大红脸，当场落跑了。他从窗户里看着林静竹走远了，挠了挠头，仍有几分狡辩的说道。

　　“丫的瞎讲个啥事实！是事实也不是这么说的。你让林静竹往后还怎么做人，她还怎么跟肖毅说话？”秦成撇着嘴说道。

　　王过江却似蛮不在乎地说：“嗨，怕什么。肖毅还不是偷看过林静竹洗澡，如今人家看回来了，有来有往，两边正好扯平，谁也别嫌谁吃亏。”

　　秦成却笑着说：“哎？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啊。你心里是不是挺羡慕肖毅的啊？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十分理解你。”

　　王过江一脸不屑地说：“驴日的，你少在这挑拨，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提醒你，革命战士不准搞对象。”

　　“怎么扯到搞对象上了，我什么时候提这档子事了？我看倒是你整天在动歪心思吧？”秦成苦着脸写满了冤枉，赶紧把自己撇清了，接着又话锋一转的说：“其实想找对象也不是不可以。解放军当年还讲个二七八团呢，咱现在是革命战士不能谈恋爱，可要是当上营长团长师长了，那还能不让你成家么？”

　　男人之间有个永恒不变的话题，就是谈论女人。王过江尽管自诩是一颗红心向革命，可一说到找对象之类的问题，还是忍不住好奇的说：“只要当上干部，不一定要等到解放全缅甸就行？我记得汉朝可是有个将军说过，匈奴没杀干净，他就不找媳妇儿。缅甸就这么大点，要解放只是早晚的事，咱人民军连个古代人的志气都没有么？”

　　王过江的父母是三大战役接近尾声，全国胜利已经在望的时候才结合在一起的，所以觉得作为革命者，怎么也得等到革命胜利才能名正言顺的成家。而秦成的父亲参加革命较早，抗战刚结束就结了婚，所以他对王过江的看法不敢苟同：“丫的少拿王侯将相的封建故事说事儿。我们是国际主义战士，又不是和尚，谁还规定你不准找对象啊。只要到了一定级别就行，不一定非要二七八团。上边的大首长就不说了，就连咱们营长和营政委也都是已经成过家的。不过话说回来，想在部队里找媳妇儿，什么时候都是狼多肉少，就全靠自己本事说话了。”

　　二七八团指的是二十七岁以上，八年党龄，正团职务，这是解放军在战争年代干部结婚所要满足的条件。王过江听了秦成的一番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

　　肖毅一直陷于巨大的震惊之中不能自拔，根本没听见秦成和王过江他们在讨论什么，这时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一拍脑门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丢人啊丢人啊，反正我往后是没脸见林静竹了……王过江，你就不能憋着不告诉我，他娘的这事我记着你一辈子。”

　　王过江陪着笑脸安慰他道：“没事没事，林静竹不也是什么都没说嘛？以后见面全当什么事没有就行了。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被看了就看了，你不也看过她了么？其实吧，裆底下那玩意儿黑了吧唧的一点美感没有，绝对不如没穿衣服的大姑娘好看，所以算起来还是你沾光。”

　　“行啦，打住，越说越下流了。”秦成把搪瓷托盘拿到床边，掀开肖毅身上的毯子，看着他光溜溜的下边，忍不住笑嘻嘻的赞叹道：“行啊哥们，‘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刮的真是干净啊，一根都不剩。”

　　“他娘的你少寒碜我，你动作快点。”肖毅一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虽说眼前的都是男人，可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这么无遮无拦的盯着，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头皮一阵发麻。

　　秦成开始换药，王过江也伸过头来过来凑热闹，啧啧说道：“克钦兵这枪打得也忒缺德了，伤到哪不好，非要伤在那个地方。幸亏偏了几寸，不然这千钧棒就给打烂了，用还没用过一次呢，好险好险……”

　　肖毅听着王过江在那冷嘲热讽的，一把就把他脑袋推开了：“去去，有什么好看的，一边看自己的去。哎呦……”秦成手劲没个轻重，也没有女孩子细心，把肖毅弄得哇哇直叫，冲着秦成说：“哎呦，你小心点，本来没残也让你给整残了，我还指望这个生儿子呢。”

　　最终秦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帮肖毅把药换好了。两个人都是一头的汗，秦成是累的，而肖毅是疼的。肖毅一边抹着汗，把毯子重新轻轻的盖了回去，心里打定主意，下次换药绝对只能自己来。

不要再悲叹哀怨，切莫再有泪空弹。用鲜花洗涤旧世，剑之锋血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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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10-15 14:26:13 　

　　秦成忙活完了，和王过江一人点了棵烟坐在床边陪肖毅聊天。肖毅看两人抽眼馋得也想要，没想到王过江把烟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又揣了回去，一口烟雾喷在他脸上，说伤员要好好养伤，不能吸烟喝酒。把肖毅勾引得心里痒痒，也气得够呛。

　　肖毅这时才注意到，王过江如今也换上了新军装，扎着腰带，踩着缅共的高帮大钉胶鞋，人显得清爽又精神。

　　“怎么样，你看我的军装不错吧？”王过江见肖毅在打量自己的衣裳，有些炫耀似的问道。

　　“切，什么怎么样，还不就是军装。从小到大哪天穿得不是军装，还不都一样。”肖毅不屑一顾的的说道。

　　王过江却得意的说道：“绝对不一样。咱以前都是捡大人的旧军装穿，如今这身儿可是自己的，有领章帽徽的。看我穿着多合身啊，啧啧，没的说，老子天生就是当兵的材料。”

　　当时在国内，军装绝对是最时髦的服装。肖毅、王过江和秦城他们作为部队大院里的孩子，除了没有领章帽徽，几乎穿遍了解放军各个时期配发的制服。要知道军装不光是干部子弟作为老红卫兵们身份的标志，同时还直接体现了父辈的级别，父母的级别越高，孩子身上军装的规格就越高。肖毅和王过江下乡之前穿的都是父辈们的“将校呢”。五五年授衔时校级军官以上发的军装，做工十分考究，用料考究，做工精细，十分气派，据说当时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都给这套军装帮了忙，算是当时军装里的顶尖高级货。

　　只不过‘将校呢’毛料军装的级别再高，终究都是父母的，而这身在异国穿上的军装，虽说是四个兜都没有的小兵衣服，却是自己货真价实扛枪打仗换来的，意义大不一样，也不能怪王过江得意兴奋。

　　肖毅看着王过江在自己面前神气活现的臭美样子，就有些来气。一想到他都穿上新军装了，而自己只能光着屁股，心里很是有点不平衡，忍不住提出了要求：“我说秦成，赖好我现在也是革命战士了，你也得帮我找身新衣服啊？哥哥我现在可是连条裤子都没有。”

　　秦成一摊手却道：“那你得等等，不巧得很。今儿整个营部都被我翻遍了才给他找着这么一身新军装，想再拿就得到后方的兵站去领。”

　　肖毅一听有点急了：“没衣服怎么行，我就不信一个营三四百号人连身军装都找不来。不行，你赶紧给我找，我现在就得要。”

　　王过江故意气肖毅：“我说你用不着这么眼红吧，怎么跟小孩似的？这两天躺在床上好好养伤不得了，还用得着穿什么衣服？”

　　“他娘的，谁眼红了，谁说伤员不能穿衣服？你让我这么光着屁股怎么下地儿解手？总不能尿床上吧。尿泡都快憋炸了，我能不急嘛我？没裤子麻袋片儿也行啊，让我先将就过去再说，不然太不方便了。”肖毅刚才一口气喝了一竹筒的水，过了这么一会儿，慢慢感觉尿意渐浓。可他现在下身连条裤衩子都没有，想到卫生队的一帮女兵应该就在不远，根本不敢下床出去方便。

　　秦成一笑道：“也对，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我这就给你找，只要裤子的话，问题应该不大。”说完就去给肖毅找裤子了。

　　秦成走后，王过江继续陪着肖毅聊天打屁，打发时间。不一会儿时间，病房外边突然一阵人声喧哗，几个人抬着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伤员进来，七手八脚安顿在了一张床上。

　　一个卫生员女兵端着两瓶盐水走进屋来，看样子是要来给伤员打吊针。她一门就看见了肖毅床边正在吞云吐雾的王过江，柳叶眉毛立马竖了起来，几步走过来指着王过江斥道：“你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病房里不准抽烟。把烟掐了，出去出去！”

　　王过江当然舍不得把烟掐了。他虽说五大三粗的一个男人，却也不能跟一个姑娘家较劲，护着烟，被她像赶小鸡子一样撵出了病房。说是在外边吸完了才能进来。

　　肖毅认出了那卫生员的面目，就是刚才要来给自己换药的小何。刚才没看出来，这会儿这女孩子小辣椒一样厉害得很，一看就不怎么好惹，肖毅暗暗庆幸刚才没有抽烟，不然要是被她这么撵出去，自己就只能裹着毯子冒充缅甸人出门了。

　　卫生员小何把一个盐水瓶子挂在了肖毅旁边墙上的钩子上，解开了皮管，弹了弹里边的气泡，调整了一下开始放药，做着打吊针的准备。肖毅一见这情景，有点面有难色的问道：“同，同志，我晚会儿打行不行?”

　　小何一抬眼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还害怕打针？”

　　“怎么可能害怕，我这还有点事没解决，很重要的事。您稍等一会儿好不好，哎，我让你等一下……”肖毅央求一样的说道，直往后缩。

　　小何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腕，牛皮筋一绑，肖毅的血管立马暴了起来，酒精碘酒擦了一遍消毒，小小的银针“咝”的扎进了血管，手法熟练，一针见血，这才说道：“不害怕就少罗嗦，早打晚不打。什么时候打针是大夫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没想到小何迅雷不及掩耳的就把针给扎上了，既然木已成舟，肖毅只能无奈的说道：“我说，你这作风也太军阀了吧!”

　　小何在肖毅手背贴上了胶布固定，一抬眼见他苦着脸，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样子，鄙夷的说道：“打个针都能吓哭了，真少见！这时候害怕了，不想打针战场上就小心点别受伤啊？”

　　“谁说的，我这不是害怕……老子头顶着子弹都不怕，还怕打针？”肖毅没想到竟然被小何认定为怕打针，哭笑不得挣扎着澄清道。

　　这时王过江几大口把烟抽完了又转了回来，插嘴说道：“那可不一定，我爸就怕打针。他战场上是个英雄，可一到医院就变成狗熊了。别说晕针了，就是见了酒精棉球都晕。”

　　“他娘的你懂个屁！”肖毅顾及风度，不能对着军阀小护士发火，就把气撒在了王过江身上。他想等等再把吊针扎上，倒真的不是害怕打针，只是因为他刚才喝了那么多水，现在已经憋了一泡尿了，要是再挂上一瓶盐水，真不知道自己过会儿还忍不忍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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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丛林岁月——中国知青在金三角的传奇经历4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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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10-23 15:14:35 　

　　看着肖毅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王过江知道他是被尿憋得上火，也不跟他计较，手抄在裤兜里，斜靠在门边幸灾乐祸的朝他直笑。

　　其实怕打针的不是肖毅，而是王过江。虽说他从小体格好，不怎么生病，可也许是受父亲的遗传，长这么大最怕也是进医院。肖毅知道王过江小时候有一次高烧不止，没办法送到医院，可本来一直病恹恹的他一看到注射器，人立马就变得生猛起来，拼命挣扎不让大夫近身，结果两脚乱蹬把大夫给踢伤了。王过江他爹看孩子不听话发了火，也不管他当时还发着40多度的高烧，按在地上打了一顿之后，这才让人他老老实实的打了针。

　　自从那之后，王过江心底留下了更深刻的阴影，更是害怕打针。这会儿他在一边看着，只见钢针刺进伤员皮肉的时候，脸上的也肌肉跟着抽了一下，马上闭上了眼。好像是那针是扎在自己身上的一样，不由自主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小何把两个伤员的针都扎上了，转身就走，经过门边时向王过江冷冷的交代说：“你在这看着，等快打完了再去叫我过来拔针。”

　　王过江点点头，赶紧让开身子让她过去，看她走远了才又进屋。肖毅看了眼另一张床上的伤员人事不省得静静的躺在那，上半身和一条腿绑着绷带，好像一具埃及木乃伊。

　　王过江在指着那个伤员，一脸深意的说：“你被我们抬回来的时候也是那么一副死挺样子。林静竹当时一见你不知死活的躺在担架上，还以为你跟小赵一样也牺牲了，当时就趴在你身上猛哭，那叫一个伤心，我们拉都拉不住。后来她发现你还有气儿，才知道这丧白号了。唉，要是担架上躺的是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哭的那么伤心！”

　　 “他们可比我惨多了！”肖毅却叹了口气，他刚才还因为受伤气闷，可一看到身边的那个重伤员恐怕暂时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又想到了被“友军”打死的小赵，相形之下觉得自己比他门幸运多了。他拿手在自己脑袋边上比划了一下说：“有发子弹直接擦着头皮飞过去，这要是打实了，我就变成烈士了。”

　　王过江说道哦啊：“没错，我爸就说过有时候打仗真的是靠运气，运气在，怎么冲都死不了，可要是运气到头了，你就是躲在后方种菜也可能让自己人的抢走火打死。你小子就运气好，秦成说像你这种伤口感染发烧只剩下半条命的，照以前只能送到大后方国境上的野战医院去，那才有消炎药抗生素。可这次卫生队刚巧刚从后方运来一批西药，就被你赶上了，不然这离着医院还有着百十里山路，就怕你撑不住得死在半路上。”

　　在战场上，药品几乎和子弹一样决定着人的生死，尤其是共产党的军队更是吃足了缺医少药的苦头，很多伤病员即便是运下来了，可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药品得不到有效救治，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感染疼死病死。就像抗战时著名的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也是因为一次手术时不小心割破手指，受到遭感染，抢救无效牺牲的。肖毅无声笑了笑，想想真觉得自己这条命原来有大半条是靠撞大运捡回来的。

　　“哦，对了，咱们被克钦兵打了黑枪那事有没有给个说法？林静竹刚跟我讲你们先前被营领导叫去过，就是因为这事吧？”肖毅刚才一直被乱七八糟的事占着脑子，刚一提到了小赵，这才想起那帮让他负伤的罪魁祸首。

　　王过江的脸色立马阴了下来：“情况报到营里我们才知道，这种事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驴日的克钦独立军根本不懂规矩，趁着我们部队前移都的机会，在后方到处抢地盘沾便宜，见到我们主力部队就躲开，如果人少就开枪，这种被他们暗地里打死打伤的已经有好几起了，我们营别的营里都有。”

　　肖毅一听同样气愤：“原来这样，那上边领导都怎么说？”

　　王过江却是苦笑一下说：“营里领导说这有关统战大计，自己做不了主，每次只能把情况报到旅里，旅里再报给军区，可军区里首长们进行讨论之后，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说是上级有上级的考虑，这官司不好打。”

　　肖毅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不忿的说：“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我们的人都白死白伤了？那些首长们脑子怎么想的，人家都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了，还能搞个狗屁统战，这不是天生犯贱么？”

　　王过江的心情和肖毅一样，愤愤的说：“我听人说，克钦独立军之所以和缅甸政府打仗，是为了把克钦邦从缅甸的版图上划出去，建一个独立的克钦国，而咱们人民军是为了各族人民团结起来，推翻缅甸政府统治建立统一的新缅甸。两边的政治目标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搞不懂那帮人怎么会和他们搞统一战线，真是脑子遭驴踢了！”

　　王过江心中不平，骂起人来一点情面都不留，就算是军区里那些素未谋面的首长们也一样。肖毅的叔叔和王过江的父亲被隔离审查前的级别不算低，家里来来往往的也都是部队的干部，他门从小见过的所谓大首长们不少，所以说到人民军里的那些领导们时，根本没什么敬畏的意思。

　　王过江接着又一声冷笑说：“不过话说回来，人民军的101部队倒全都是克钦人，听说军区里有几个大领导也是克钦人，跟克钦独立军的关系有点暧暧昧昧的数不清楚，你说会不会是……”

　　王过江刚刚说到这，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把他的话打断。肖毅和王过江两个人被吓了一跳，诧异的环视一周，发现原来是旁边的那个重伤员用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床。

　　而这时秦成也从外边回来了，手里拿着条裤子一下扔给肖毅，板着脸说道：“你们两个少在这胡扯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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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10-28 8:48:27 　

　　旁边的那个伤员拍完了床之后又没了动静。肖毅和王过江对视了一下，小心的看了看床上躺的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本来以为那重伤员是昏迷着的，所以说起话来就没太注意。不过现在看起来，恐怕刚才两人说的他全听到了，至于拍床，大概因为身上别的地方动不了，是在借此表达不满吧。

　　秦成也瞥了眼那个重伤员，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担心，有些严肃的说道：“你们俩注意点儿影响，这儿是部队。”

　　当时国内的政治气氛毫无疑问是非常紧张的，不少人因为乱说话而遭殃。难不成来了缅甸也是这样？肖毅心里琢磨着，却又忍不住有点纳闷，不知道自己究竟说到了什么，才会让那个伤员有这么大反应，难不成他是101的人？可这里是知青旅的卫生队啊。

　　王过江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两个人一起点点头，没再说话。

　　肖毅一看到裤子，两眼顿时放光，赶紧用没扎针的一只手抖开了，蜷起腿试了次才穿了进去。挺起屁股急急忙忙的就往身上拉，裤子还没完全提好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只手抓着道：“快快，过来帮忙，帮我拿着瓶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真快憋不住了。”

　　王过江刚举起盐水瓶，肖毅好像火烧了屁股一样带着他就往外边奔，可在刚要出门的时候，却听到王过江惊叫起来：“完了，手鼓起来了，跑针了，快去叫卫生员！”

　　肖毅一听他说“跑针了”也是一阵紧张，立马停下来看自己的手，却发现屁事没有，说道：“跑针了？哪跑了？少吓唬我，你瞎激个什么动？”

　　王过江却一指那边的那个重伤员说道：“驴日的，没说你，我是说他。”那重伤员刚才拍床，用的就是扎着针的手，谁知剧烈动作之后针跑了出来，盐水在皮下聚积鼓起了一个大包。

　　“我去找卫生员，你快陪他去解手，憋尿伤肾，你看他两条腿夹着，再不赶紧就真淌水了。”秦成说完了，一溜小跑的就去找人。

　　而肖毅连茅房都来不及去了，直接在附近找了个小树丛，就地解决，马上就是淅沥沥一阵水声。

　　“舒坦吧？”王过江问道。

　　“舒坦舒坦？世上他娘的就数这事最舒坦！”肖毅只觉得浑身放松，刚才狰狞的面目这时也变得陶醉安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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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丛林岁月——中国知青在金三角的传奇经历4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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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10-28 8:49:35 　

　　来自印度洋的暖湿空气一步步逼近，金三角即将进入漫长的雨季，缅北的环境将变得更加严酷，大部分来自缅甸中西部平原的政府军无法适应这种环境，持续了好几个月的“旱季攻势”不得不偃旗息鼓。而人民军也趁机转入休整，撒出去的人也都陆续收了回来。了一些零星的冲突还没结束外，老天爷这个裁判给激烈的战事喊了个“停”，给了交战双方一个舔舐伤口的机会，好蓄养实力准备着再次交锋。

　　接下来的日子，肖毅一直安安生生的在床上养伤。林静竹每天都能见面，王过江和秦成都没什么任务，经常过来陪他聊天解闷，有时还带些蛇汤、烤兔子之类的好吃东西给他补养。打打针吃吃药，头两天伤口还有些淌浓，后来感染被控制住，每天好吃好睡，新肉也慢慢长了出来。

　　同屋的那个重伤员还不能下地，不知是因为之前说话惹过他不高兴还是天生性格如此，那人平时冷冷的对肖毅都是带答不理，一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心事。

　　关于他的事肖毅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一些，据说是他们的部队前几天在山里遭遇了政府军77师的一部分主力，两边一交火黏在了一起，接着被敌人优势兵力团团围住之后强行突围，最后虽然利用地形硬冲了出来，可打得很惨烈，算得上是人民军“旱季反围剿”里损失比较大的一仗了，死了好几个班排长和指导员（缅共人民军排一级就有政治指导员）。

　　因为二营的驻地比较靠前，所以一些伤员残兵就分流到了这里。一天有几个战友来看他，看样子也是知青。不是吊着胳膊就是包着脑袋之类的带着伤，可见那一仗的艰苦。几个人一谈到那天的战斗，说到他们的班长没有了如何如何，没几句话就眼睛里噙泪的长吁短叹。

　　肖毅对那伤员有些好奇，就在旁边留意他和战友们的聊天内容。可那没想到他即便是在战友面前的话也很少，三言两语的有问才有答，基本听不出什么端倪。只知道这个他也是知青，叫陈滇生，看名字应该是云南人，知青旅里云南人很多，只不过让肖毅稍稍惊异的是，这个叫陈滇生的伤员才刚刚十六岁出头。

　　肖毅和秦成都是五零年初生人，王过江是五零年志愿军赴朝时出生的，到如今都差不多快二十了，人民军里的中国知青基本是全国最早一批下乡的学生，也大都是这个年龄。而十五六岁的初中生现在很多还留在城市里搞运动或者游手好闲的瞎逛，说起来在人民军里还是比较少见的。

　　这么小的年纪他是怎么跑到缅甸来的？战场上是怎么受的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说到克钦独立军的时候他会那么激动？

　　想到这里，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肖毅忍不住侧头望了望被战友包围在中间的陈滇生，对他这个病友越发的好奇了。

　　缅北的密林漫长的雨季终于来了，天好像漏了一样，绵绵的雨好像永远没个尽头，整个世界全泡在了水里。

　　营部的房子大多是竹木结构的窝棚，水汽太重，窝棚里什么东西都会发霉。床板和房梁都长了好厚的霉，有的地方还长出了木耳。到处都弥漫着霉烂的气味。而晚上睡觉时被窝潮湿冰凉，人得鼓足很大勇气才敢钻进去。

　　之后各色各样的小虫和成群的老鼠为了躲雨也和人一起钻进了房子，在房间里大摇大摆的四处奔走，让人看了一身一身的起鸡皮疙瘩。

　　虫鼠肆虐，战士们没了仗打，就想了不少办法和这些小东西门作斗争。比如睡觉前在四个床脚下放上四个盛水的碗或是瓦罐，这样可以不让小虫的爬上床，才能安心睡觉。在装了水的脸盆里放个砖头和木头，吃的东西和烟摆在上头，这样才能不让小虫糟蹋东西。美中不足的是这法子防不了老鼠，因为老鼠从水面上跳过去。

　　肖毅的伤口已经快要拆线了，也可以下地随便走动了。憋了好多天，他感觉自己的身上也马上要长出毛来了，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但不幸的是雨一直下个没完，他也只能在屋里望着窗外的一片水世界来回的打转转，心痒猫抓的好不难受。

　　终于有一天早上，肖毅刚睡醒就抬眼看窗，喜出望外的盼到了一个难得的晴天。他一声欢呼从床上蹦下来，接着又惊奇的注意到病房里的地面上一夜之间鼓起了好多小土包。好奇的扒开个小土包一看，发现里边藏着一丛白白的小蘑菇。

　　“什么玩艺？”肖毅捏起几个小蘑菇在眼前端详，自言自语的问道。他是北方人又从小长在城市，对这类东西的不大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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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幸存者】

发表时间： 2008-10-28 8:50:45 　

　　身后响起一人的声音淡淡的说道：“鸡枞。”

　　肖毅回头一看，原来陈滇生正在床上坐着，刚才说话的就是他。见他难得主动开口说话，肖毅也乐意跟他多聊聊，笑着问道：“这蘑菇叫鸡枞？鸡肉的鸡？别说，看着还真有点像鸡肉。能吃么？”

　　陈滇生回答的很简单：“能吃。”

　　肖毅把手里的鸡枞撕开了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似乎隐隐的有股子清香味，直起身来问道：“是不是得等再长大点啊？现在就这么丁点，一口就没了。”

　　陈滇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这时王过江也来了，刚进屋喊了声“肖毅，一低头就看到了满地的小土包，马上激动的叫道:”驴日的，这么多鸡枞！发财了发财了。”

　　“你也认识鸡枞？都长到屋子里了，挺有意思的。”肖毅摸摸下巴说道。

　　王过江抑制不住兴奋，满是神往的说道：“怎么会不认识，我还吃过呢，驴日的好吃的要死。鸡枞都是长在白蚁窝上边，不用说，你们这儿下边肯定有个大白蚁窝。你千万别乱动啊，等长大点变黄了，采下来用油和辣椒炸着吃。那叫一个香啊，啧啧啧……”

　　鸡枞也叫鸡脚菇或者蚁枞，是云南缅甸一带的特产菌类，多生长在雨季的白蚁窝上。因为菌肉细白鲜嫩好似鸡肉，故名鸡枞。王过江已经在云南待了一年，曾经吃过几次。他平时最爱吃，所以一说到吃鸡枞，马上变成了一副口水嗒嗒流的没出息模样。

　　肖毅看他表情极其夸张，有些不相信的说道：“有那么好吃么？不就是蘑菇吗？”

　　王过江看肖毅不识货，痛心疾首的说道：“蘑菇个屁，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蘑菇。知不知道这东西有稀罕，只会在下雨之后从蚂蚁窝里长出来。而且只生在野地里，人工想栽都栽不活。你小子算是撞上狗屎大运了，鸡枞都长到屋子里了。驴日的，暴殄天物！这东西不光红油炸了好吃，听说配着宣威火腿炖汤也好喝，炒着也好吃，蒸着吃也行……”

　　王过江一说起吃没完没了，肖毅赶紧给他打住：“行了行了，好不好吃咱过两天尝尝就知道了，你也用不着在这吹。一大早来找我什么事？”

　　“连长交给我一个任务，我看今天难得放晴，正好叫上你一起出去溜达溜达，你不是说屋里憋得难受，想出去转转吗。”王过江把最后一口口水咽下了肚，这才想起他的来意。

　　“什么任务？太艰巨的可不行，我线还没拆呢。”肖毅知道王过江叫自己一班没好事，得先打听清楚了再说。

　　王过江神神秘秘的说：“一点都不艰巨，哥哥今天让你再开开眼。逮老鼠，去不去？”

　　“逮老鼠？”肖毅睁大了眼睛，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心想逮老鼠算什么任务，还是连长吩咐的，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接着不以为然的说道，“老鼠还用得着出去抓？那不就是一只，抓去吧。”他接着伸手往墙角一指，一只大老鼠的灰色影子出现在人的视线里，沿着墙根大摇大摆的跑出了屋。

　　“切！”王过江一声轻笑解释说，“这灰老鼠有谁稀罕。我说的老鼠，是竹子里生的老鼠。以前在南珠家里吃过的，你忘啦？”

　　“你会抓？”肖毅这才发现王过江手里拿了一个小竹篓，心想难道是抓竹鼠用的家伙？

　　“废话，当然会抓，前两天新学的绝活。”王过江对于这类事似乎有种特别的热衷和天分，无论是打野猪、长刀捕鱼或者是抓竹鼠，都是一学就会，手到擒来。

　　“那玩意儿抓了干什么用啊？”

　　“废话，当然抓了吃肉啊。你是没见咱营里养的那几头猪，一个个瘦的跟狗似的，整天饿得两眼发绿，跑起来都带风，弄得人都不忍心吃他们。啰哩啰嗦的，你到底去不去，亏得我好心来找你。”王过江有点不耐烦的说道。他自从回来之后，只要闲下来了，说话就三句离不开吃。

　　 “去去，我去还不行？难得一个好天。”肖毅穿好了衣裳，因为怕碰到伤口，只能大叉着腿，一歪一歪的跟着王过江向山上的竹林走去。

　　二营的营房建在山间的一块平地里，和一个摆夷村子隔河相望，小河上架有几座小木桥连接两岸，时常有摆夷村民或者人民军战士往来其间。两边鸡犬相闻，但知青营秉承解放军的传统向来纪律严明，所以军民相处和谐，关系十分融洽。

　　要去竹林得从摆夷村子里穿过去，两人过河的时候，正巧有一条大鱼从水里跳了出来，又“噗通”一声落了回去。肖毅和王过江心中同时一动，脚都迈不动了，站在那盯着河水一阵阵的眼热。

　　“哎，有日子没吃鱼了……哎，你不是会用刀抓鱼嘛？”肖毅捅捅王过江说道。

　　“恩，是。天天从河边过，光记得抓竹鼠，倒把这本事给忘了。鱼个儿这么大，过两天一定得尝尝，和鸡枞一起炖着吃怎么样？”王过江咽了下口水说道。

　　他们又在河边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走开了。这倒不能怪两个人没出息。部队驻地虽说每隔几天都会有“支左”大骡子从更靠近中国的后方运来粮食，供应也还算得上充足。可人不能光吃粮食，要想吃肉吃菜的话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要么养猪，要么在山里找野味。山鸡兔子竹鼠野猪，毒蛇蜥蜴蜈蚣蚂蚁蛋，能吃进嘴的都吃，不过即便如此战士们仍然是普遍缺油水，都恨不得把身上的虱子抓下来当肉吃。

　　王过江在路上跟肖毅讲清楚了前因后果。原来营里接到军区电话，说休整其间要有宣传队要来慰问部队，人中午就到，让他们准备好接待。考虑到人家远道而来，营里领导想要好好招待，就安排了战士去山里搜集野味做午饭。命令下到连长那里，连长就把这个人物交给了最好这一路的王过江。

　　竹鼠喜欢栖息在竹子繁茂的地方，洞穴就挖在竹根下边，吃竹笋，竹根，而同时竹鼠也是金三角很多民族餐桌上的常菜，也是人民军战士改善伙食的重要来源，很多战士都学会了抓竹鼠的窍门。

　　肖毅被王过江领着，在山里一片高处的竹丛找到了竹鼠洞的出口。之后王过江就让肖毅坐在边上看，只见他左右寻觅一阵，在附近又找到了三个洞，拿着石块树枝阻塞了侧放两个，只留下了高低两个洞口。

　　他用小竹篓套在上边的洞口封住。接着把低处本来只有胳膊粗的洞掏成了碗口一样大。找了好些竹叶茅草堆在洞边点着之后，用芭蕉叶当扇子使劲的扇风，浓烟灌进洞里。没过多少时间，胖乎乎圆滚滚的竹鼠就顺着上边洞口涌出来的烟昏头昏脑撞进了竹篓。

不要再悲叹哀怨，切莫再有泪空弹。用鲜花洗涤旧世，剑之锋血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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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丛林岁月——中国知青在金三角的传奇经历4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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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10-31 14:57:21 　

　　做熟了的竹鼠肖毅已经吃过了，不过还没见过活的。见竹鼠被逼出了洞子，也顾不得烟呛，马上跑过去，从竹篓里抓着那东西的一只脚，也不管它剧烈挣扎，提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这么肥，跟兔子似的。”肖毅手上感觉这竹鼠怎么着也得有个两斤重，一身茸茸的灰毛，头圆眼小，四肢短粗，一对门牙露在外边显得很大，而耳朵却很小几乎看不到。

　　王过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布口袋，让肖毅把竹鼠扔了进去，接着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两个人照着刚才的方法忙乎了一大上午，一共抓了两大三小五只竹鼠，收获算是不错。

　　两个人从竹林里钻出来时已经快要中午了，等回到营地发现小操场上聚了不少人十分热闹，原来宣传队已经到了。他们赶紧把逮来的竹鼠送到伙房交差，肖毅很意外的见到连长竟然正系着围裙在灶边帮忙。

　　连长正掂着锅拿着大勺“咝啦啦“炒着菜，见他俩一副吃惊的表情，操着四川腔很不以为然的说道：“看个鸡儿啊看！有啥子稀奇的吗？我家老汉儿（四川话，父亲）是个厨子，非逼着老子学手艺也当厨子，老子不愿意才偷偷报名参了军。王过江你个瓜娃子还在一边看，过来帮忙，先把竹溜（竹鼠的别称）拾掇了。”

　　连长脾气比较厉害，王过江有点怕他，在他跟前一向不敢太放肆。点头“哦”一声，搬个小板凳坐在那开始给几只竹鼠上刑，搞得吱吱乱叫。

　　 “下午宣传队要和我们联欢，晚上放电影。王过江你不是会吹口琴吗，联欢的时候替咱们连出个节目。”连长一盘菜出锅，大勺刮着锅底说道。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王过江答应道，让他吹吹口琴还不是小意思。

　　“你个败家娃子，竹溜油别扔了，这个东西抹了治烧伤。”连长看王过江已经把竹鼠一个个开膛破肚了，赶紧提醒道。

　　肖毅看着连长被火光映红的脸，和饭盆里做好的菜，那副把式还真像学过的样子，只是心里有点嘀咕，连长打仗这么凶，这么些手底下人命不知道有多少条了，这种人做的饭还能不能吃。反正他知道自己叔叔和王过江的父亲做饭都不行，从味道到样子都堪比猪食。

　　他正走神儿，又听到连长对他说：“肖毅你回去给老子好好歇着，伤没好干净就到处得儿晃，雀雀儿长不好到时候找不到婆娘哭死你。”

　　“连长，我说好多次了，是伤在腿上，小雀雀儿没事……”肖毅也有点怕连长，不过还是小心的纠正了一下他对自己伤势的错误认识。连长说怕肖毅找不到媳妇儿，其实真正着急的是他自己，因为支左人员要求对外严格保密，所以家里的媳妇儿一直以为他在湖南，根本不知道其实人是在缅甸。

　　肖毅跑了一个上午，伤口的确是有点吃不消，渐渐有点累的站不住了，和连长王过江打了个招呼就要回去。这时连长又叫住了他说：“下午把和你一屋里那个伤员也叫到起，还有他们一块过来的另外几个兵，都来咱们连参加联欢。部队打残了，一个个跟没娘娃一样，怪可怜的。”

　　“诶，好！”肖毅没想到连长外边看起来火爆粗鲁，心思却还这么细腻周到，笑着答应了。回病房还没走到走到门口，就隐约听到里边有人说话：“还是那句话，陈主任的意思还是让你回后方，龙首长如今也没意见了，后方条件好些。再说前方后方都是一样革命吗……”可等肖毅一走进门，声音就停住了。

　　陈滇生的床边坐着一个人，一身军装，估计刚才说话的就是他。那人见肖毅回来了，没再继续多说什么，站起来对陈滇生说道：“小陈，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领导的指示吧，我先走了。”

　　“他们是你领导，不是我领导，我是303的。”陈滇生似乎看都不想看那人一眼，冷冷的的说道。声音哑哑的，是男人刚刚变完声的那种感觉。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摇摇头，转身冲着肖毅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肖毅也对他点点头算是回礼，让开了门给他出去。

　　肖毅坐回自己的床上，忍不住多看了陈滇生几眼。有注意到他床头上多了一个大网兜，

　　陈滇生把那网兜打开，里边装了一大包水果糖、许多罐头，还有一桶国内产的麦乳精和一桶奶粉。他手里拿着一罐午餐肉罐头上下抛了抛，鼻子轻蔑哼了一声。他头上包的纱布早已经拆了，可脸上冷冰冰的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应该是刚才那人给陈滇生带的东西，肖毅在边上看着却暗暗咂舌，心想这些礼品不用说是放在交通工业都极端落后的缅北，就是在国内，也绝对算是人人稀罕的高档货了。

　　肖毅和刚才那人一个照面，觉得脸生的很，而且在这个时侯来看陈滇生，应该是今天和军区的宣传队一起来的。但能拿麦乳精、奶粉这类高档玩意看望伤员的，应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那他嘴里说的“陈主任”、“首长”指的又是谁，是军区里的大领导么？他们为什么要让陈滇生回后方去？陈滇生又为什么会是那痒一个态度？

　　想到这，肖毅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陈滇生身份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肖毅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陈滇生身份绝对不简单

　　“接着。”陈滇生喊了一声，把手里的罐头扔了过来。

　　肖毅接住飞来的罐头，笑了笑道了声：“谢谢！”

　　陈滇生一反常态的冲他轻轻笑了一下，剥了颗糖扔进嘴里，重新躺了回去，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肖毅心里有疑惑，陈滇生看得出来，可他既然不愿意解释，肖毅也没有去问。

　　不一会儿卫生队的刘军医来看伤员的情况，林静竹跟在后边。整个营卫生队只有这刘军医这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夫，三十岁大概，也是国内来的“支左”人员。主要负责外科，肖毅和陈滇生的伤都是他处理的。

　　刘军医先是看了看肖毅的伤口，长得还不错，说过了明天就能拆线了。接着又检查了下陈滇生的情况，他的伤比肖毅重得多，恢复的也慢。刘军医看他情绪不大高，就鼓励了几句，告诉他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修养，雨季结束前绝对能全部长好，回到了部队照样拿枪上阵。

　　 “大夫，我记得肩膀里还有几块弹片，怎么现在还没拿出来？”陈滇生叫住了大夫问道。

　　刘军医笑着解释说：“你左边肩膀伤的比较重，又靠近心脏，情形比较复杂。得等别的伤口差不多长好，才能到后方开刀取那儿的弹片。”

　　“干嘛回后方？”陈滇生问道。

　　“手术会比较大，这儿就我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军区的野战医院条件要好一些，而且大夫多。所以先耐心等等吧，再恢复些日子，就把你送过去。”

　　“恩。“陈滇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军医满意的拍了拍他另外一边的肩膀让他放宽心，看没什么事就离开了。

　　肖毅的吊水已经停了，林静竹给他拿了两片消炎药，又给陈滇生扎上了针，只和他们闲聊了几句也走了。说是下午联欢卫生队要出节目，底下得赶紧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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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丛林岁月——中国知青在金三角的传奇经历4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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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10-31 14:59:28 　

　　林静竹刚说到和宣传队联欢，肖毅又想起来连长交代的事情。刚要跟陈滇生说，他那几个同样暂住在二营的战友正巧就来了。肖毅和他们见过几次，彼此都算熟悉，互相笑笑算是打招呼。陈滇生指了指床头的东西，让他们分着吃。

　　几个人坐在床边默默地剥着糖纸，一个个神情都有些郁郁。其中一个看了眼门外，嘴里含着糖，叹了口气说：“你们看外边多热闹。”

　　另外几个人也一起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

　　缅北山区的生活艰苦且单调，而因为宣传队的到来却给休整中的部队带来了活力。营机关各单位和几个连队都在准备着下午联欢的节目，伙房也杀了几头会飞檐走壁的瘦猪改善伙食，整个二营的气氛都变得活跃起来，好像过年一样。

　　可与这种热闹喜庆的感觉相对比，陈滇生的这些战友们又想起了自己如今被拆的四分五裂的部队，越发觉得他们好像是被遗弃的孩子，形单影只，好不凄凉。

　　“下午搞联欢的时候，和我们坐一起吧。我们连长让叫上你们。”肖毅自然猜得出他们现在的心情。

　　几个人包括陈滇生一起转头看着肖毅：“让我们去？”

　　“为什么不让你们去？联欢嘛，人多了才热闹。晚上还放电影呢。”

　　“好，我们去。谢谢！”几个人一口答应了，眼睛里流露出感动。

　　到了下午，操场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台子，二营的几百号人都聚坐在台下。人民军凡有集体活动，必先唱《人民军进行曲》，知青营还要再唱一首《国际歌》，接着营领导和军区宣传队的领导简短讲了段话之后，报幕员上台，联欢开始了。

　　首先是宣传队的节目合唱《东方红》。当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天早上的开始曲就是《东方红》，国内文艺表演的第一个节目也大都是合唱东方红。宣传队的十几个男男女女站在台上唱，来自中国的知青战士们听到了祖国的声音，也激动地坐在台下跟着唱，几百个人的声音齐齐响彻山林，联欢会的情绪很快热烈了起来。

　　第二个节目仍旧合唱，名字叫作《歌唱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据说是缅共同志集体创作的歌曲，曾经发在解放军的报刊上发表过，歌词很直白，不过是却是缅共人民军思想的真实写照：“毛泽东，世界人民的领袖！毛泽东，缅甸人民的领袖！毛泽东思想灿烂的阳光，给世界人民指引方向。紧紧掌握毛泽东思想，世界无产者拿起刀枪。战必胜，攻必克，毛泽东思想光芒照全球……”

　　两个合唱之后，宣传队的几十个人吹拉弹唱，轮番上阵，大多是慷慨激昂鼓舞革命意志的歌舞节目，和国内的那一套差不多。其中一幕《白毛女》最特别，几首毛主席诗词歌曲的串唱最精彩。把台底下的战士门看的十分兴奋，掌声阵阵。

　　其实肖毅很多年后回忆起来，那个年月的文艺节目仍然是十分单调的，而小小缅共一个军区宣传队的水平也不见得高，他们之所以会看得那么高兴，一是因为深山里生活实在是苦闷无聊，久久不得发泄，主要还是因为那些节目里都带着浓浓的中国味儿，唤起了大家在异国他乡感情上的认同和对祖国的思恋。

　　宣传队的节目差不多完了，就轮到了知青营。营长身先士卒，首先上台唱了段《奇袭白虎团》。接着王过江和秦成作为代表一连上台，王过江口琴伴奏，秦成扯着嗓子嚎了一首改编自《林副主席语录》的《要敢于牺牲》。

　　这歌在武斗最激烈的那些日子里最为流行，原因是林副主席有篇著作里曾经写过：“在需要牺牲的时候，要敢于牺牲，包括牺牲自己在内。枪一响老子下定决心，牺牲就牺牲，完蛋就完蛋。”所以还有人叫其为《完蛋歌》。当年作者写在后边的特别注明，歌曲最后还得高喊口号：“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秦成全歌唱完，可出人意料的，周围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完全没有预期的掌声。直到他们两个人鞠了躬灰溜溜跑下台十多秒后，掌声却最终爆发了出来。肖毅坐在下边，注视了下左右的人，发现不少人鼓掌的同时还在会心的点头。

　　的确，两三年前他们可以高唱着这首歌对自己昔日的同窗校友大打出手，觉得自己是如何的英勇，可如今经过了真正战争洗礼，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倒在敌人枪口下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牺牲就牺牲，完蛋就完蛋”——现实远远比歌里唱的更残酷，也许下次战斗牺牲的就是自己。

　　后边的的几个连队和单位也分别表演了自己的节目。跑连的揭幕式是主席语录改编的山东快板，通讯组的女兵来了一个歌伴舞《阿瓦人民唱新歌》，营部的一个文书甚至上台背了十页《资本论》……

　　轮到了卫生队出场，报幕员说是他们的是小合唱，缅甸民歌《海鸥》。林静竹抱着从宣传队借来的手风琴伴奏兼主唱，身边是小何和另一个肖毅不大认识的女兵。三个人上台，一坐两站，向大家鞠了个躬，林静竹起了个头就开始了：

　　“晚霞笼罩这伊洛瓦底江，活泼的海鸥展翅飞翔。啊，他们飞来飞去尽情歌唱，啊，他们自由自在多么欢畅……”

　　肖毅以前只知道林静竹会拉小提琴，没想到她手风琴拉的也很好。东南亚的许多民歌都曾流传到中国，不同于当时国内大多数铿锵有力的革命战斗歌曲，这首缅甸民歌抒发的是缅甸人民向往自由热爱家乡的感情，曲调也十分婉转曲折，迂回优美。三个女孩子的声音不算很大，手风琴的音色也不是很正，可就是这种少有的抒情风格，赢得了所有人的心。大家听得都很认真，有的云南知青也跟着轻轻跟着哼了出来。

　　与合唱的《东方红》或者《国际歌》的激情四射不同，此时《海鸥》的歌声轻轻回荡，众人的感觉是一种陶醉。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副夕阳西下，彩霞缤纷，伊洛瓦底江静静东流，成群的海鸥在江面上自由翱翔的图景。

　　歌曲唱完之后，许多战士仍旧沉醉在其中不能自拔。王过江兴奋的鼓掌，对肖毅说：“驴日的，太好听了！有朝一日，咱们一定要打到伊洛瓦底江，去看看那的海鸥。到时候还让林静竹唱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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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丛林岁月——中国知青在金三角的传奇经历4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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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11-13 14:25:57 　

　　临河寨子里的摆夷老乡看知青营这边搞得场面热烈，好像过节，也都赶过来凑热闹看节目。摆夷民风淳朴热情，最后有几个年轻人看到最后忍不住技痒，就捧着象脚鼓和葫芦丝上台跳起了孔雀舞。

　　摆夷和国内的傣族同源，象脚鼓和孔雀舞很出名。每个村寨几乎都有大小不同形制的几套象脚鼓。象脚摆夷话叫“光”，用一段圆木镂空而成，形似象脚，演奏时用手足击打鼓面，发出“吭嗡，吭嗡”的声音。

　　让肖毅比较吃惊的是，他原先以为孔雀舞都是女人来跳的，而到了这才知道，其实摆夷人里孔雀舞跳得最好的往往是男人。“吭嗡、吭嗡”的节奏里，几个小伙和姑娘在台上翩翩起舞，女子婀娜柔美，男子轻盈雄健，相得益彰，让人不禁击节赞叹。

　　而过了一会儿，肖毅忍不住有些惊呆了。他似乎从这优美的舞蹈语言里看出了一些简单的情节，好像就是南珠在临别前曾给他们讲过的《魔鬼与孔雀》。肖毅马上回头去找王过江，见他正瞪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看，眉头锁着，神情黯淡，显然也是想起了南珠。

　　舞蹈故事里的最后结局当然是孔雀战胜了魔王兄弟，而肖毅想到了那晚南珠向他们讲那番话时的情形，心里不住的难受，根本不敢往下想会发生什么。

　　几个摆夷年轻人在如雷的掌声里轻轻喘气，微笑着下了台。而整个联欢也接近尾声了。同样按照国内的惯例，最后全体齐唱了一首《大海航行靠舵手》，联欢才算完满结束。热热闹闹吃完了丰盛的晚饭后，战士们又重新聚在了操场上。下午的台子已经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放电影用的幕布和放映机。

　　今天放电影的是《列宁在十月》，一个国内已经放过成千上万遍的老片子。尽管在座的所有知青战士对里边的台词都到了听了上句能接下句的程度，但在极端闭塞落后的缅北，文化娱乐活动几乎没有，多数人从越境后许久没有接触过人类现代文明了，看上一场电影算几乎算得上是最奢侈的享受，所以他们仍旧是满怀着期待。

　　机器和音响还在调试，所有人都席地坐着三五成堆的说话，殷切得盼着电影开演。一连的人都坐在一起，肖毅一边是王过江，王过江的另一边是陈滇生一个叫“猴子”的战友。这猴子个头不高，可手臂却奇长，平时喜欢抓耳挠腮的，的确像个猴子，据肖毅观察，他是几个人里和陈滇生的关系最好的。

　　猴子先前抓了陈滇生的几块水果糖在兜里，这时掏了出来，还很客气的分给了左右的人尝尝。二十来岁的人了还像小孩一样分糖吃，说起来有些可笑，不过在那时的缅北，这的确是不亚于抽上一顿云烟的享受。

　　“发糖？呵呵，没人结婚吧？谁的？”王过江有日子没尝过糖味儿了，这会儿恨不得把糖纸都吃了。

　　“陈滇生给的。”猴子把最后一颗扔到了自己嘴里。

　　王过江知道陈滇生就是和肖毅同屋的伤员，有点不解的问道：“他哪来的高级水果糖？”王过江凑着光看了看糖纸，这玩意儿在国内老百姓得凭结婚证才能买上两斤。

　　“他爸是云南老兵。”猴子说道。

　　“云南老兵？”肖毅一直在边上听着，向前探出身子，越过王过江问道。

　　这时突然“嘭”的一声，是放电影用的大音箱通电后发出的声音，接着白色银幕被一束光照亮了，电影就要开始。四周一声欢呼之后立马变得安静下来。猴子本要再继续解释两句，马上住了口，赶紧坐直了眼巴巴等着电影开始。

　　在正式电影前，都要放映记录片，银幕上最先出现的是八一电影厂的闪闪五角星标志，全场激动地一起拍手鼓掌。这次的纪录片讲的是祖国各地建设情况，放的过程中不时有战士小声说着：“这是我们那儿，这是我们家！”

　　摆夷村子里的老乡也举寨出动，来见识他们从来没见过的电影。小操场上盛况空前，连银幕另一边也站满了人，就算看到的影像全是反过来的也无所谓。相比唱唱跳跳的歌舞节目，摆夷人对电影更加好奇，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大活人怎么能站到布上去，都觉得这是汉人的妖法，银幕上刚刚出现画面的时候，还吓跑了几个人，几个寺里的和尚甚至双手合十念起了经，祈求佛祖保佑。

　　当屏幕上出现“东北电影制片厂译制”的时候，《列宁在十月》开始了。一个笑笑的楔子之后，画面上不时跳出黑白字幕：

　　“同志们，只是在一九一七年十月。”

　　“这一天有一列火车从芬兰开往彼得堡。”

　　列宁跳下了火车，回到了祖国，走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虽然画面时不时的会跳动一下，声音也不是很清楚，而且知青们几乎人人都能默写这电影的剧本，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大家欣赏。

　　 “面包会有的，什么也都会有的。”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的头，在台下学者配音演员那浓重的东北味口音，替瓦西里说出了这经典的一句。接下来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大家随着剧情你一句我一句背起了里边的台词，直到电影在列宁激动人心的演讲中结束。

　　电影完后，连长心情大好，拉着肖毅他们几个人在一起大摆龙门阵。连长平时虽然火爆厉害，不过和战士们关系很好，肚子里货色也多，听他天南海北的聊起来很长见识。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就连一向冷漠的陈滇也从担架上坐了起来，津津有味的听他讲那些稀奇事。

　　不知怎么的，扯到了战场上负伤的问题上。连长一脸骄傲的拍拍胸脯，说他刚刚入缅时在国境边打土匪，被一个枪法特别好的土匪一枪打穿了六个洞。

　　猴子在一边一脸不信的说道：“净瞎吹，打在什么地方，一枪哪来六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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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丛林岁月——中国知青在金三角的传奇经历4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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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11-13 14:28:09 　

　　连长却很认真的指着大腿右侧说：“从腿上对穿对过两个洞。”

　　肖毅也是被枪打在腿上的，所以这时很不解的问道：“连长，两条腿也才四个洞呀？我们又不是不识数。”

　　连长却笑着说：“还有老子的卵蛋也被穿了两个洞。”

　　肖毅觉得他和王过江平时已经够扯淡了，不过这时候听连长扯起来，只能甘拜下风。另外几个战士也是一阵嘘声，说连长净是吹牛皮骗人。

　　连长见他们竟然不信，牛脾气上来，当即脱下裤子让他们看伤口。肖毅一数没错，从左到右六个疤瘌，两腿的肌肉陷了进去，都有点变形了。

　　都说伤疤是军人的勋章。看到这些伤口，大家都没了笑容，十分崇拜的看着连长，不由得对这个老兵肃然起敬。

　　这天一直闹到了很晚，战士们才散了各自回去休息。猴子几个把陈滇生送回了病房才回去。临走的时候陈滇生喊他们把几听罐头也拿走了，交代猴子明天帮忙把他负伤前身上的东西拿过来。

　　第二天营里组织集体理发，肖毅和王过江过几个月没收拾，这时全成了长毛贼。被推子几下弄成了光蛋，又凉快又清爽。两个人摸着脑袋一时有点不适应，转头看到河边一个摆夷村子佛寺里的僧人正好出来散步，也是亮锃锃光头一个，两个人相视哈哈一笑就往回走。

　　可他们刚走到肖毅病房外，就听到林静竹在里边一声惊呼：“你干什么？……快停下，松手！”

　　肖毅和王过江一听觉得出事了，几步跑进屋子。只见陈滇生坐在床上，林静竹拼命的拉着他的胳膊，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陈滇生胳膊狠狠的一摆，却没把林静竹甩脱，咬着牙，嘴唇苍白的说道：“少碍事，伤着你别怪我。”

　　他么这才看清了陈滇生这时右手上赫然抓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整个左肩都血淋淋的，顺着胳膊流到了床下，脸色白的像纸，同时又挣扎个不停。而林静则是尽力拉着他，一心想去夺匕首。

　　虽说一时还没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可眼前的情形危危险险的，只有先把两个人分开再说。肖毅喝了一声，就要冲过去，王过江却比他快了一步，扑过去一把拉开林静竹，瞅准抓着陈滇生的手腕一扭，就把匕首抢了下来。王过江平时打架一个能顶好几个，更不用说陈滇生只是个伤员，所以这一招空手夺白刃使的轻轻松松。

　　“给我！”陈滇生还想把匕首夺回来。

　　“驴日的，给我躺下！”王过江把匕首一扔，一把就把他按在了床上。肖毅也过去帮忙压住了他的腿，嘴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要自己拿刀取弹片……我刚一进来就是这样。”林静竹揉揉刚被陈滇生别疼的手腕，赶紧抓起纱布给他的肩膀止血。陈滇生肩膀本来就有伤，自己割得伤口颇深，再加上他又不住的乱动，血流不止，林静竹也有点手忙脚乱。

　　肖毅压着陈滇生的腿，一转头才发现猴子这时也跑了进来，他好像被眼前的情形惊到了，张大了嘴站在那一动不动，肖毅没好气的说道：“他娘的你就在边上看着？快去叫刘军医！”

　　猴子这才如梦初醒一样，转身跑出去叫人。

　　这会儿的陈滇生好像着了魔一样，虽说被两个人按着，可身子仍旧扭个不停，不光林静竹很不易操作，这么继续下去只会伤着他。王过江骂了一句，一个手刀打在他脖颈上把人弄昏了，才算彻底安生。

　　“他，他没事吧?”林静竹手拿纱布压在陈滇生肩上止血，看他刚才白眼一翻就不动了，忍不住有些担心的问道。

　　王过江这才想起眼前的是个伤员，头上的纱布刚拆下来没几天，要是被自己打出个三长两短来，岂不糟糕，有点心虚的说道：“应该没问题吧，我手上有分寸。这小子劲儿大着呢，哪像个伤员。”

　　肖毅放开了陈滇生的腿，刚要喘口气，目光却被地上那把匕首吸引住了，他弯腰捡起来一看，眼睛顿时睁大了，又不敢相信似的左右细细端详了一阵，有些激动的回头说道：“你们来看，这匕首……”

　　肖毅把匕首递给王过江，给他指了指柄上的一个小小的“段”字。王过江眯眼看过，点着头说道：“驴日的，刚没注意，这不是钱叔给你的么？怎么会在这小子手里？”

　　当初段大爹被地雷炸死，身上被肖毅带回，钱叔就把他的匕首送给了他。可他们后来在摆夷寨子里和政府军对峙时，匕首又被那几个缅兵收去了。此后肖毅时常想起段大爹的这把匕首，只觉得再也没找回来的可能了，不禁惋惜之极，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和这匕首重逢，好像遇到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心情欣喜又复杂。

　　“匕首怎么会在陈滇生手里？最大的可能是和政府军打仗时缴获的。”肖毅内心做着猜测，回头看了看晕过去的陈滇生，其中来龙去脉只能等他醒过来再问了。

　　猴子领着刘军医过来了，刘军医看到陈滇生一塌糊涂的肩膀，皱眉斥道：“真是乱弹琴，刀是谁给他的？怎么会想到自己取弹片？”

　　猴子抓抓头，嗫嚅着说道：“他只说让我把他的东西带过来，我也没想到……他说他的弹片要取只能到后方医院，可他不能回后方……他爸是云南老兵，家里想调他回后方，他不愿意。所以，所以就……”

　　刘军医没再理猴子，只是和林静竹埋头处理陈滇生的伤。肖毅却问他道：“到底什么是云南老兵？”

　　“云南老兵都不知道？”猴子用奇怪的目光瞧着肖毅，解释说道：“当年缅甸革命形势不好，很多缅共党员被周总理安排在了云贵川娶媳妇儿成家。现在缅共重整旗鼓杀回缅甸，原来驻在四川的就是四川老兵，在云南的就是云南老兵。陈滇生他爸是当年少有的克钦族党员，被分到了云南。”

　　“这么说他算克钦族？怪不得那天他会拍床。”肖毅若有所悟的说道。他当初就觉得陈滇生身份不简单，没想到果然如此，这么一想，当初很多奇怪的事就能解释得通了。

　　“克钦族也有姓陈的？”王过江又不解的问道。他在景颇寨子里呆过，好像没听说过有姓陈的景颇人。

　　猴子一笑说道：“怎么可能。他汉语名字跟的是母姓。他妈妈老兵在云南娶的媳妇儿，原先一家原先在昆明，现在跟着男人一起来了缅甸，如今在军区管宣传工作，好像是个什么主任。”

　　“没想到还是个高干子弟。怪不得吃得上高级水果糖。”王过江走到陈滇生床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说道：“还真让他剜出一块弹片来，小子挺硬气啊，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

　　“可不光对自己狠，打起仗来那叫一个不要命……”猴子说道。

　　“切，我看就是一愣头青。”王过江看着陈滇生刚刚长出点绒毛的下巴，撇着嘴说道。肖毅和他下乡前在城里瞎混的时候，和同龄人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对方人多或者有家伙之类的都不怕，就怕遇到这种十五六岁初出茅庐的孩子，这种人为了快些扬名立万，下手往往不计后果没个轻重，更敢拼命，所以最不好对付。

　　“那又怎么样，打仗讲的不就是这个……”猴子回护朋友，还要再说，却被刘军医却一声招呼叫了过去。刘军医不敢再让陈滇生一个人待着，害怕他醒过来后倔劲上来再做出点什么傻事，就让王过江和猴子把他抬到了卫生队的门诊里看着。

　　林静竹没跟刘军医他们去，而是和肖毅留了下来。两人收拾完了被弄得乱糟糟的病房，一起走了出来。林静竹走在前边，这时一抬头看到了肖毅被剃得光溜溜的脑袋，觉得有趣，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笑什么？”肖毅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上的青皮，说道，“这不是剃干净了方便嘛。战场上受伤了还好打理。行啦你别瞎笑，笑的我心里怪紧张的。”

　　“恩恩，看着其实挺精神的。好了，我不笑。”林静竹点点头捂着嘴，眼睛弯成了眯眯眼。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林静竹终于不再笑了，却突然停下转身对着肖毅，有些认真的说：“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不要再悲叹哀怨，切莫再有泪空弹。用鲜花洗涤旧世，剑之锋血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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