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生存狂]-[转贴]70、80年代的青春颂歌《七零八落-爱情其实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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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转贴]70、80年代的青春颂歌《七零八落-爱情其实很寂寞》4963

瑞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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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兽之王】

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2:12 　

特别提示：本帖子在 2008-11-27 10:40:11 由用户瑞特编辑过

引子

　　“快拦住他！”刘大志急喝一声。王佳扑过来拽住我的胳膊，我踉跄两步，抓住桥栏，一条腿迈到上面，冲着黑暗的湖面大喊：“陈漫，陈漫……”刘大志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张韩，别傻了！”我瞪着一望无际的寂静黑夜，双腿僵硬，眼眶酸麻，周围别无他物，身体被黑暗吞噬。

　　“别管我！”我使劲挣扎着骂道，“你们丫都滚……”可能是声音太大，震得自己的头嗡嗡作响，隐约听见刘大志的声音：“他喝多了……”我还想大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像断了线的木偶。刘大志用力把我往上抱了一下，我禁不住跪在桥栏前猛吐，掏心掏肺般呕了很久，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王佳，你先走吧，我把他送回去……”刘大志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耳中静得能听见血流动的声音，身体被架着上了车，微弱的一点光在颠簸中渐渐消失。黑暗变得恐怖锋利，扎刺着我的神经，想反抗却不能动弹。

　　过了很久有点光亮，我努力睁开眼，看见一盏熟悉的灯，好像是自己家，觉得平时很暗的小屋亮了很多，亮得扎眼。模糊中看见刘大志满脸的包在我眼前一晃说：“我回去了，你歇着吧。”我欠身努力抓住他说：“不行，我得找王佳说清楚。”刘大志推我躺下，不耐烦地说：“王佳有男朋友了！”

　　“不可能！”我一边使劲想坐直一边争辩着，“她说过喜欢我的。”

　　刘大志不耐烦地瞪我一眼，坚定地说：“她真……有朋友了！”

　　“那……我也要找她。”我急促地喘着粗气坐了起来。

　　“那我不走了！”刘大志猛推我一把吼一声，我又摊倒在床上。

　　我闭上眼喃喃两句：“爱走不走，明天我去问她也不迟。”刘大志没有作声，真坐我床边不动了。

　　我闭着眼不去理他，渐渐地，亮光熄灭了，黑暗又一次笼罩着我，浮荡在我的周围，宛如深深的海洋，突然一条巨大无比的鱼出现在我眼前，鳍翼参差，面目狰狞，时而摆尾远离，时而迎面而来。慢慢的，我看见一个个女孩，陈漫、王佳、李影、袁芳、王晨，轻裳罗袖，飘逸地游在大鱼身旁，在大鱼狰狞的面目旁微笑。我使尽浑身力气想游过去抓住她们，却怎么也游不动，折腾半天，我挣扎醒了，一身大汗。刘大志已经不在了，屋里漆黑一团。我打开灯，朦胧地看见时钟指在两点。我揉揉眼坐起来，脑袋疼得像要裂开。我点上一根烟，懒散地看着喷出的烟雾，脑子里也雾蒙蒙的，烟雾散尽的时候，我一眼看到了窗前的音乐娃娃，陈漫的话立刻在耳边响起：“想我的时候你就拧拧她后面的钮……”我伸手拿过来拧了那钮几圈，娃娃随着音乐眨动着大眼摇晃脑袋。我笑了，脸上慢慢湿润，像清晨中伏在草上的露水，薄薄凉凉的，身上的汗早已冰冷，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忙裹紧被子，就在这一刹那，那些乍暖还寒的瞬间变成烟雾中无法看见的颗粒，凝聚上升，充斥脑海。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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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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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兽之王】

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2:48 　

　　童趣

　　16年前夏天的一个夜晚，熟睡中的我被人突然抱起，匆忙地向外跑，我使劲睁开眼睛，那黑暗的走廊，摇晃的灯，嘈杂的喊叫让我莫名其妙。到了楼外，趁着月光看清抱我的人是爸爸，楼里陆续冲出惊慌的人们。“怎么了？” 我大声问。“地震。” 爸爸贴近我的耳朵小声说。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感觉不到它的恐怖，倒是觉得全楼的人聚在一起扬头看着什么很是好玩。“地震怎么啦？”我又问。爸爸一边叫着妈妈的名字一边拨开人群没有理我，虽然夜里凉爽，但被爸爸紧紧抱着，我还是热得冒汗，我挣扎一下想要下来，爸爸却抱得更紧了。没一会儿，妈妈和我们会合了，表情甚是焦急，看见我平安无事，才稍微松了口气。我不禁又一次问：“地震怎么了，干吗要跑出来？”爸爸说：“地震会把楼震塌下来，人不跑出来，会被压死。”我打了一个冷战，身上正冒的汗一下凝住了，好像还在往回渗，虽然我不懂“死”的意思，但我知道那是个很可怕的词。楼塌了东西不就被压碎了吗，我心里暗想：大衣柜、镜子、床，不都没了吗，我当时家的概念就是这几样东西。我还特别记得那天家里刚买了个小西瓜，泡在洗脸盆里，吃的东西对孩子来说是特别珍贵的，我急忙对妈妈说：“那咱们的西瓜还没拿呢。”爸妈笑了，没说什么。

　　后来全楼的人都住进了旁边的幼儿园，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地震要让大人也住幼儿园，而且所有的人横七竖八地睡在地板上，我最高兴的是可以和许多小朋友一起住，没有床架的隔阂，一马平川的看见好多人，半夜还可以看到一家家大大小小的老鼠跑来跑去，好像大家都成了一家人，包括老鼠。白天大人也不用上班，都伸着耳朵听广播；孩子们在附近追追打打，疯狂地笑着，每天都要跑到浑身大汗咳嗽着被妈妈打几下屁股才罢休。

　　大约几天后，大家又各回各家了，我最快乐的日子也结束了。家里没有任何损坏，就连我一直惦记的小西瓜也逍遥地躺在水里。

　　过了不久的一个早晨，我和小朋友们在幼儿园院里，像往常一样玩耍着。大喇叭里一直播放着低沉单调的音乐，坐在旁边的王老师在默默地流眼泪，我惊讶地跑过去问：“王老师你怎么哭了，是你妈妈打你了吗？”我当时只知道挨打会让人哭。她边吸鼻子边说：“不是，毛爷爷去世了。”我不知道“去世”的含义，更不知道毛爷爷是谁的爷爷，就接着玩去了。晚上回到家，黑匣子里仍旧是那低沉的音乐，爸爸妈妈也板着个脸，眼圈通红，我才感到“毛爷爷”一定是大人们共同的爷爷，一定很凶，把他们都吓哭了。

　　人都说童年的回忆是彩色的，但我记忆中的童年却是黑白色的。当时的一切似乎都那么简单分明，楼房、街道、衣服、家具，就连商店五花八门的商品也不是白就是黑，即使有颜色，也要么深得像黑色，要么浅得像白色。除了黑白，红色就是最多的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家里到处摆放的小红本，上面画着发光的金太阳和穿着绿衣服的“毛爷爷”，颜色鲜艳；还有，就是到了妈妈发工资的时候，偶尔会买回来一牛皮纸袋叫做“自来红”的点心，圆圆胖胖的，中心一个大红点，很是明显，好像小太阳。

　　我小时候就爱画太阳，在白纸上画一个红红的太阳放光芒，很有满足感。妈妈看我爱画画儿，经常带回有画的字书来让我照着画，只是上面字多画少，而且总是毛爷爷的各种画像。突然有一天妈妈带回一本大画儿书，画多字少，还是画的不同的人。妈妈说这是漫画书，上面画的几个人叫“四人帮”，是四个坏蛋，现在被“打倒”了。我第一次听到“打倒”这个词，觉得很过瘾，我的理解就是人本来站着，被当头一棒打趴下。我开心地画了好多样的“四人帮”，在他们头上都加一大棒子。打倒“四人帮”后，我觉得大人们高兴了很多，爸妈常带我去学院礼堂看节目，有话剧、歌舞、相声，都是关于“打倒四人帮”的，我最爱看几个穿黑衣服的人戴着很大的“四人帮”漫画面具，在台上演戏，虽然看不懂演的内容，但每次我都乐得前仰后合。在幼儿园里我也发明了一种“打倒四人帮”的游戏。就是找四个小朋友站在中间，其余的小朋友围住他们，齐喊一声：“打倒四人帮！”挥拳打在他们身上，他们立刻相拥倒下。以前老师不允许我们玩打人的游戏，但这个“打倒四人帮”的游戏，她看见了不仅没管，反而总在笑。小朋友们看到我发明的游戏博得老师高兴，都推举我做孩子王，管我叫“司令”，全权负责安排谁演打人的，谁演挨打的。我一下子感觉高高在上，陶醉其中。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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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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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兽之王】

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3:07 　

　　而大人们总管我叫“馋猪”，因为我特别爱吃肉，又属猪。平时家里不是总有肉吃，只有到过年，各亲戚家都要做一大桌来聚餐，从天亮吃到天黑。大人们管这叫“吃大户”，就是轮流请客，一家接一家吃(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记得每到过年，面对大量肉食的诱惑，妈妈总提醒我别没命地吃，我仍旧会吃撑到必须吃消化药的地步。因为我的这一酷爱，妈妈总把“吃肉”当作对我最有效的奖励。只要一提到吃肉，我都会无条件答应妈妈的一切要求。

　　小时候的伙伴里，和我最好的要算梁海涛了。他就住在我家隔壁单元，在幼儿园又同一班，我们从早到晚玩在一起。他爸爸是外交官，总不在国内，他妈妈和我妈妈是一个单位的好朋友，常互相串门儿，我和海涛在一起玩的时间就更多。他爸爸在我的印象里是很严肃的，总板着个脸，不爱说话，好像海涛一蹦来跳去就会挨打，所以他爸爸一从国外回来，我就不敢去他家，但他爸每次回家都能带回一些我从没见过的玩艺儿，又让我特想去他家，这种矛盾的心理就迫使我故意在他家单元门口玩，等着海涛从窗口看见我而且他爸不在家的时候，叫我进去。现在回忆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玩艺儿，因为他爸从不给他买玩具，而是带回一些从外国海边上捡的贝壳海螺石头什么的，只有一次的面包干是让我一直留恋的。

　　那时我们已经上大一班了。一天，他爸不在家，我去他家玩儿，我们又玩着千篇一律的往石头上摞贝壳的游戏，他妈妈给我们一人一片方方脆脆的面包。

　　“这是什么呀？”我咬了一口，酥酥脆脆的。“真好吃！”

　　海涛甚是得意地说：“这叫面包干，是我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

　　“嗯，”我很是羡慕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咬一口，慢慢嚼着，“真好吃。”又看了一眼他妈妈的手里，空空的，真希望他妈妈再拿出一片，他妈却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那香甜酥脆的味道就深深记在我心里。

　　第二天早晨，妈妈送我去幼儿园，去幼儿园的小孩到门口总有和大人腻咕的习惯。我正腻咕的时候，正好海涛妈妈也送他来，他妈妈手里就拿了那面包干，可能是为了避免海涛纠缠，他妈把面包干塞给海涛就走了，我盯着那面包干，使劲咽了下口水，跟妈妈腻咕得更凶了，等到海涛走进教室，我耍着赖对妈妈说：“我想吃面包干。”妈妈当然看出我的向往，皱着眉说：“可咱家没有呀。”我一看没了希望，闹起来，抓着妈妈不撒手，妈妈怕耽误了上班，就说：“咱们中午回家吃排骨，行了吧。”吃排骨的诱惑当然远远大过面包干，我心满意足地放开手。进了教室，我几乎和每个小朋友炫耀了一遍，特别是仍在细嚼慢咽面包干的海涛，吃排骨在当时是难得的机会，一是价钱贵，二是要凭什么票才能买。我也早早儿告诉老师中午不在幼儿园吃，回家吃排骨。一上午我都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盼着中午快到。小朋友吃午饭的时候，我假装坐在窗边玩玩具，时不时看一眼窗外，老师问了我几遍“要不要先吃点儿？你妈妈确实说了？”我当然使劲地点头打消她的疑问。午餐后小朋友吃苹果，我仍旧坚持不吃，虽然肚子咕咕乱叫，但一想到热气腾腾的排骨，就不觉得饿了。小朋友都去睡觉的时候，妈妈还没有来，老师在我坚决要等的强求下同意我一人留在教室，她去了睡觉的教室。我不再假装玩玩具了，踩着椅子趴在窗台上期盼着妈妈的身影。

　　小朋友熟睡后，老师又出来了，安静地站在我身后。我觉得她的目光轻扎着我的后背，一阵阵疼痒。教室里时钟沉重的嘀嗒声让我开始怀疑妈妈早晨的话，我不敢回头看老师的脸，怕她问我同样的问题。

　　后来老师出去了一下，妈妈就来了，我们家就住在幼儿园旁边，我想一定是老师去叫我妈来的。

　　妈妈把我带回家，一进家门，爸爸就笑着说：“哪来的排骨？咱们家平时哪吃过排骨？”我的心一紧，哆嗦了一下，差点儿哭出来。妈妈给我热了点剩饭，我一句话没说地吃了。

　　回幼儿园后，幸亏小朋友们都没有问这件事，老师也没提，我才若无其事地和小朋友们玩到了一起。

　　该上小学那年，我非常兴奋，觉得小学生背着书包，有自己的铅笔盒、橡皮、书本，很是神气。但是那年，上学年龄卡得特别严，只有六岁半以上才能上，我只有六岁零五个月，没能批准。只好在幼儿园跟小一岁的孩子再玩上一年，海涛比我小半岁，仍旧和我同班。

　　那一年，我们班里转来一个小女孩儿，不爱说话，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像充满了惊恐。小朋友们一起玩的时候，她总躲在一边，别人找她说话，她也一声不吭。我特喜欢找她玩，爱看她的眼睛。我变换着花样逗她，大叫傻笑，满地打滚，她还是惊恐地眨眼不说话。偶然有一次，我趴在地上，像青蛙一样地用四肢蹦，她终于笑了一下，我就连续那样蹦，她就咯咯笑个不停，我更来劲儿了，一边蹦一边傻笑，直到膝盖疼得蹦不了才停下来。回家后我发现膝盖青了一大块。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陈漫。

　　慢慢的，她和大家熟了，也开始参加集体游戏了，但仍旧不爱说话不爱笑，只有跟我一起玩的时候才特爱笑，我就不顾一切地折腾自己，引她发笑。当时我已经有了这个女孩很好看的感觉。

　　这一年有陈漫加入，我又喜欢上了幼儿园自由的生活，觉得每天去幼儿园跟陈漫打闹很有意思，至少比玩海涛家的贝壳有意思。

　　这一年过得特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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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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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兽之王】

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3:30 　

　　1978年9月我终于上了小学，所谓的期望其实是从一个旧地方到一个新地方，小朋友变成了同学，而且多了很多，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唯一少了陈漫。不习惯的是每天要背着手坐得笔直，回家要写完作业才能玩。这种约束对于疯玩惯了的我简直是一种折磨，结果就是几乎天天被老师留堂。每次放学，老师叫妈妈来谈话，妈妈虚心地听老师数落完一言不发地带我回家，每每都准备了一顿狠揍，我也会在哇哇大哭中重复着改正的决心。这样的反复一直延续到第一次期中考试我考了个双百才结束。我深刻意识到双百的分量抵过了多少的决心和眼泪，尤其是爸妈的喜怒和赏罚也取决于它。所以当时的我暗下决心每个学期都要拿双百，主要是可以避免皮肉之苦。

　　那年底北京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这在我的印象里非常深，因为爸爸说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果然，两年后我们家买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我从那时起就特爱看电视，虽然没什么能看懂的，但是有人影能在一个方盒子里跑来跑去，觉得很是神奇。那时候，爸爸特别注意省电，不到天黑得看不到人时，很少开灯。晚上要去厨房、厕所拿个东西什么的，我们都通过熟悉的地理位置，摸黑儿进去拿。开电视更是固定点，两小时左右就关掉。我没有开电视的权利，更没有播台的权利，所以一到那点儿，我就跑到电视机前，珍惜那短暂的幸福时光。

　　爸爸平时不发脾气，爱开玩笑，总逗我们乐；妈妈脾气暴躁爱嚷嚷，一骂起我来，隔几个单元的邻居都听得很清楚。妈妈也总数落爸爸太老实，什么事也办不好，爸爸一般不跟她争，除非妈妈打我的时候，他才会跟妈妈吵几句。所以我知道爸爸最疼我。

　　有一年五一,爸爸带我去紫竹院公园玩。我看见有的小孩儿拿着一种竹制的蛇，一节一节的，随着手的晃动而动。我吵嚷着要。爸爸带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卖蛇的地点。五毛钱一条！爸爸翻了半天衣兜，对我说：“咱们别买了，回家我给你做一个，比他的还像。”我知道爸爸没钱，依依不舍地离开，提醒他：“你看见他的蛇有眼睛和舌头了吗？”爸爸又回去仔细观察了半天。回到家，爸爸就找了一根竹竿，用菜刀削成一节一节的，再打磨圆滑，用锥子打孔，穿铁丝。我看见爸爸每步动作都很费力，因为竹竿细而硬，尤其打孔安蛇眼睛时，他咬着牙咧着嘴，使足了劲。终于一条小蛇完成了，我高兴地拿着它又蹦又跳。爸爸的手上却留下好几个破口，但他仍旧笑得开心。

　　那条小蛇，我一直珍藏着，后来几次搬家，辗转腾移，我都及时挽救了它。现在竹节有些褪色，眼睛也掉了一只，但还是那么精致亲切。摸着它上面的铁丝，马上就能想起爸爸咬牙咧嘴的样子。

　　小学二年级时我被选入校合唱团，因为我的嗓子又脆又亮，经常领唱。一到演出节目前，老师会给我化浓妆，苹果似的脸蛋儿，黑色眼影，猩红的嘴唇，照着镜子，我觉得自己特好看，像京剧演员。每次演出完，我不会立刻洗脸，要回到家里，臭美上半天，有时还要到院里跑几圈，让人知道我是演员。

　　小学老师给我的印象是又老又凶，不像幼儿园的老师，虽然也厉害，但是她们又年轻又好看，批评起人来容易接受。对小学老师的恶劣印象是从小学三年级的一次期末考试后开始的。

　　那次考试成绩一下来，我就傻眼了，数学得了95分，这对于每年都是双百的我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一想到妈妈愤怒的双眼，刺耳的教训，仿佛屁股上已经挨了几巴掌。我哆嗦一下，仔细看看错的题，是一道5分的计算题：8.7+6.5-5.64=9.56。哎？没错呀。我又边想边计算了几遍。是没错，就是这个答案！我更加肯定了。不行，我得找老师评理去！

　　但我犹豫了一下，想到了老师严厉的脸，我们数学老师姓张，30多岁，长得特凶，立眉圆眼，脸上肌肉总是下垂着，大嘴巴，说话声特大，批评起人，嘴跟机关枪似的，得到你低着头成蔫黄瓜为止。我反复衡量妈妈的巴掌和张老师的凶狠，还是不由自主地跑进老师办公室，把试卷递给张老师，小声说：“老师，我这道题好像没错。”

　　“我看看！”张老师一把夺过卷子，“怎么没错？”她的声音明显高了，挑着一只眉瞪着一只眼问我。“我……”我还没说出来。她就一把把卷子捅到我面前，指着那道题的答案说：“应该是9.56，不是956，少了一个小数点！”她把点字拉得特别长，脸上肌肉都绷紧了，目光中的狰狞好像要吃人。我看了眼试卷，那个小数点没有漏写，只不过三个数字挨得很近，小数点快和5连上了。“这不是小数点吗？”我指了一下。她瞟了一眼，“狡辩！”声音又高了8度，“那叫小数点儿呀？那叫小数点儿呀？！怎么不好好检讨自己，找错的原因，还来狡辩？！”最后的辩字几乎是口腔中爆破出的一声炸雷，喷我一脸唾沫星子，吓得我缩起了脖子，眼睛不敢抬一下，她吼完“唰”地把卷子塞给我，怒视着我仓皇逃去。

　　中午回到家，妈妈早知道今天发考试成绩，我一进门，她就问：“得多少分啊？”我先拿出语文卷儿，妈妈看看，点点头，“嗯……一百。那张呢？”我缓慢地递上数学卷子，不敢抬头。“哎！怎么95呀？”妈妈火儿腾一下上来了，两眼圆睁，用手指狠戳一下我脑袋。我打个冷战，赶快解释道：“其实我没做错，老师判错了。”“老师判错了？你怎么不找老师去？”妈妈把卷子扔到我脸上。我忙说：“我去找老师了，她说我写的小数点看不见。”妈妈又拿回考卷，看了看说：“是够小的，那也写了呀……写那么小干什么？笨蛋，再找老师说去！”

　　吃完饭，我躲在小屋里，看着卷子想办法，真是左右为难，两个人的呐喊包围着我，震耳欲聋。哎！我灵机一动，把小数点儿描大点，再去找老师试试。我拿钢笔刚点了一下，没想到钢笔漏水，一大滴墨水正好滴在小数点上，我赶紧拿手纸吸干，这回倒好，小数点足够大了，把5都盖了一半，我也惊呆了。我只好滴了点儿水上去，造成弄湿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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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兽之王】

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3:46 　

　　下午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课——试卷讲评。张老师讲完答案，坐在讲台后，让我们改错。大家都安静地改着自己的试卷，我鼓足勇气悄悄地走到讲台旁边，把卷子递给老师，近乎哀求地小声说：“张老师，这道题我真的没错。”她瞟了一眼卷子刚要说话，一下注意到了那小数点，眼球“呼”地膨胀起来，好像被吓到了，她大叫道：“你怎么敢改卷子？！”这声音一下把同学们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我。“没有。”我盯着张老师慌张地说，“妈妈中午说我，我眼泪洒上了，就描了一下。”说完我就后悔了。干吗说是眼泪呢？张老师拍案而起，抓住我的袖子拽到黑板前，呵斥道：“弄虚作假！你这叫弄虚作假！！”她把脸扭曲成一个烂柿子状假笑着讽刺道：“你眼泪那么准啊，正滴在小数点儿上，怎么别的地儿没滴呀？怎么你就流一滴眼泪呀？你现在给我滴一个！”现在听起来真的很好笑，但当时没有一个人笑，可能是同学们被吓坏了。张老师指手画脚地咆哮着，喷洒着唾沫星子如夏夜路灯旁乱哄哄的蚊子，撞在我的头发上。我低着头，低得很低，下巴都快挨着胸口了，而且不停地流眼泪，不知道是委屈还是自尊心太受伤害，我不能用手去擦眼泪，我怕同学们看出我在哭。虽然看不到张老师的脸，但能感觉到她愤怒的双眼一直瞪着我的脊背，瞪得我后背阵阵发麻，浑身鸡皮疙瘩。教室里安静得吓人，唯有窗外知了干哑的鸣叫声让我意识到真实的存在。

　　从那以后，我好像是犯了滔天罪行的坏人。每次上数学课，都不敢看张老师，不小心碰到她的目光，都能感到那里的愤怒一点儿没减；同学们也有意躲避着我，他们知道我是个“弄虚作假”的坏孩子，和我接近会受“牵连”。只有妈妈相信我的试卷是误判，在老师告诉她我“弄虚作假”的劣迹后，她不仅没打我，反而安慰了我，并在家跟爸爸斥责了老师的不对，让我第一次觉得世上只有妈妈爸爸是最通情达理的，于是阴影渐渐消退，因为妈妈爸爸的理解才是最重要的，我本来就是为了他们在学习，至少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为了报答他们并证明给老师看，我开始更加认真地学习，次次考试都是双百。可在我那个年代，双百只像及格的标准，大部分同学都能得双百，根本突显不出谁来。我“弄虚作假”的恶名没有因为次次双百而有丝毫抵消，在学校仍旧抬不起头来，连多次的入队申请学校也不予考虑。直到四年级的那个夏天发生了一件事，才彻底恢复了我的名誉。

　　那天是儿童节，我特高兴，因为儿童节，公园都不要门票，还有各种各样的游戏可玩；学校开联欢大会，我们涂了红脸蛋儿表演节目，节目演完还会放电影，我特爱看《红孩子》和《小兵张嘎》，因为觉得那些孩子不用学习；而我最喜欢儿童节的一点是：书店的小人书会降价。从我不识字的时候，我就特喜欢小人书，爸爸给我讲一遍后，我要反复看好几遍，然后照着上面的画儿画，把家里漏点儿白的纸画得满满的。但平时爸爸给我买的小人书并不是很多，老是那几本儿，早就看腻了，到了儿童节，书便宜了，可以用自己平时积攒的压岁钱去买，想买哪本都行。当时我攒了两块多钱，从一年级攒起，我有五个长辈，每年平均每人给两毛钱。当时的小人书差不多一毛五左右一本，儿童节每本降一分钱。我从小就爱存钱，别的孩子早就花光了，而我总要留一些，放在纸做的钱包里，压到褥子底下。那天我拿了一块钱跑到书店，书店里人太多了，大人孩子挤成一团，我紧紧攥着钱，往柜台前钻去，终于买到了六本梦想已久的《西游记》，正向外钻时，听到后边一个女孩的声音：“这是什么呀？”我回头看去，一个大眼睛梳两冲天辫儿的女孩，在拥挤中正使劲伸胳膊够地上的一个小蓝本儿，差一点就碰着了，但人群流动，小女孩老抓不到，我奋力钻进去，拿到那小本子，我们跑到店外，仔细看看，蓝皮红字，我没见过这样的本，在我还没认清上面的字时，那女孩叫了一声：“是存折！”我一惊，虽然我没见过家里有，但我知道它相当于很多钱（我当时没有钱多少跟存款有关的概念）。

　　“怎么办？”我问那女孩，捏存折的手有些出汗。

　　女孩踮着脚焦急地环顾四周说：“丢存折的人多着急呀！”

　　“那怎么办呀？”我又重复问。

　　女孩一眼看到了对面的银行，说：“要么咱们把它交给银行？”“好！”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主意，但心里很激动，好像在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跑进银行，我把存折递给柜台里的阿姨，大声说：“阿姨，我们捡了一存折！”那女孩跟着说：“交给您，失主一定特着急，会来找的。”阿姨接过存折打开看看说：“哟！六百块钱呐！我先替失主谢谢你们。你叫什么名字呀？哪个学校的？”我刚要说，女孩已经先开口了：“我们叫少先队！”说完拉着我跑出银行，她的红领巾在胸前飘动着，很是耀眼，我羡慕地看看，想到她刚才把我也说成少先队的一员，满足地笑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她临走时突然问。我说：“我叫张韩，外小四年级的。你呢？”“我叫刘畅，东锋五年级的。再见！”说完一蹦一跳地跑了。

　　回家我跟妈妈说捡了六百块钱的存折交给银行了，妈妈将信将疑，我感觉她没当回事儿。因为妈妈说我从小就有幻想症，经常说些不着边际的好事，来满足大家的耳朵。

　　又是上课、作业、疯闹的循环之中，有一天的语文课上，忽然校长带着一位阿姨进了教室，校长跟语文老师嘀咕了两句，那个阿姨就开始沿着我们的课桌逐个看。觉得阿姨有点眼熟，还没想起是谁时，她已经走到我的课桌前，盯着我看半天，突然笑着回头对校长说：“就是他。”这就是银行的那位阿姨，她又笑着对我说：“小同学，还认识我吗？”我点点头。“就是你不留名，让我找了两个星期，人家失主非要找到你表示感谢，说是那天刚存完钱，折儿就丢了，快急死了，见着存折，高兴得不得了。一会儿我就打电话告诉她。”老师同学一起惊喜地盯着我，我心跳得特快，脸上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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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4:09 　

　　第二天，校长陪着银行阿姨和一位老阿姨来到了我们教室，老阿姨激动地抚摸着我的脑袋，把一张奖状递给我，上面写着：张韩小朋友拾金不昧光荣。

　　下午，全体学生聚集在大操场上，校长召开表扬大会，所有老师都坐在主席台上，我也被请上主席台，校长在念完失主表扬信后，又慷慨激昂地号召大家向我学习，并发给我奖状和两个彩色塑料皮的笔记本，我荣耀得热血沸腾，身体轻飘飘的。突然我们班主任走上讲台，对着话筒说：“我们也批准了张韩同学的入队申请，在今天这个特别时刻，让他戴上红领巾在红旗下宣誓！”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没反应过来，傻傻地呆住了，烈日下的我竟然哆索一下，心紧紧的，一身鸡皮疙瘩。大队长给我系上红领巾，我熟练地敬个队礼，这是我偷着在家系条红布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过的。我欣喜地看着红领巾，才发现不是普通的布红领巾，而是那种高级绸子的，所谓高级不光是因为它的价钱需要一块钱，比普通的贵三倍多，还有就是它只发给中队长以上的好学生。面对着全校学生，我一下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比那些高年级的还高，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而且笑容持续了特久，好像要把前一年失去的欢笑补回来。我还特意瞟了一眼数学张老师，没想到她也在笑，还扬头看着红旗笑。

　　四年级的期末，我第一次被评为三好学生，妈妈高兴地做了一大锅排骨。这时候吃排骨虽然没有幼儿园时那么少见，但也算一够重量级的奖励。

　　那时候小学本来是五年制，但我五年级的时候却改成了六年制，得多上一年。这一年，我们流行起一种追人的游戏，下课后，男生疯跑着追喜欢的女生，但当时的男生审美一致，有几个好看的女生成了共同追逐的对象。男生的竞争就是速度的竞争，谁先逮着目标，后到的就得选择另一个，追到女生后，由于速度太快，刹不住车，一下抱住她，有种莫名的高兴，两人对笑片刻，女生接着跑远等着人追。由于大部分男生的目标总是那几个，相形见绌的其他女生开始也跟着乱跑、傻笑，但跑很久没人追，就拉着好看女生一起跑，等男生追到了，也过去撞，即使如此，男生要么躲开要么推开，继续扑向自己的目标，那些女生才渐渐地退出游戏，站在操场上边看边批评着游戏的恶劣。

　　我最爱追我们的班长，当时觉得她特好看，瘦长脸儿，弯弯的眼。我在我们年级跑步最快，每年运动会都是短跑冠军，我次次能追到班长。海涛又高又胖，虽然跑得不很快，但没人敢跟他争，他也能追到他的目标——李燕，一个漂亮但学习不好的女生。

　　老师最反对我们玩追人游戏，每次我们都跑得满头大汗，上课时气喘吁吁，半天无法安静下来。家长会上班主任说我们像野马一样乱跑，尤其是我和海涛，嗓门又大，全校都听见了，当然班长也遭到了批评。后来我们不在学校里玩“追人”了，而是放学后到家属院里玩。但是只有我、海涛、李燕和班长，追来追去，慢慢的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改为一起到院里的大沙堆上挖山洞。我和海涛经常挖一个大坑，上面盖上油毡，再铺上一层薄沙，做成陷阱，然后骗她们过来，她们一只脚陷进，我们就笑着躺在沙堆上打滚儿。一天，两个高年级的学生看见我们几个在挖洞，过来一脚把我们挖好的一个连洞踩塌，斜着眼说：“小屁孩，不好好学习，谈恋爱。”当时已经知道恋爱是成年男女一起遛弯儿的事，小孩不应该谈，但我们没有一起遛弯儿呀？我就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没谈，我们在挖坑。”“这就叫谈恋爱。”他说。班长拽了一下我，“咱们走吧。”“不走，”我说，“干吗走呀？本来就没谈！”那男孩走近我，他整整比我高一头多，挥手打了我一个嘴巴，叫一声：“还嘴硬！”我瞪着眼睛，因为我没反应过来，一秒钟后我哇地大哭，转身向家跑去，海涛他们也跟着跑了。回到家爸爸忙问：“怎么了这是？”我更加大哭起来，海涛他们七嘴八舌地讲了我们受欺侮的过程。爸爸说：“走，带我去看看！”我立刻停止了哭声，推门冲出去，爸爸和海涛他们跟着。那两个男孩还没走，在那搭沙丘。我指着其中的一个说：“就是他。”那两个男孩一惊，没想到我们会回来，还带了大人，爸爸走过去问：“你为什么打他？”那男孩有点愣了，含糊着说：“我打他怎么了？”爸爸不由分说一个耳光过去：“那我打你怎么了！”那男孩捂着脸哼哼叽叽。我怒视着他，心里痛快极了，觉得爸爸真伟大，真厉害，而且当着这么多同学给我出了气，别提多牛了。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琢磨“恋爱”这个词的真正意义，我这么喜欢和班长玩算不算恋爱？这么喜欢看她笑算不算？每次追人时，抱住她或抓住她的手时心里的那种高兴算不算？这样的想法蜻蜓点水地闪了几次，慢慢也就忘了，但更爱逗她笑了。

　　五年级期末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班长突然跟我说：“我要走了。”我没听明白，问：“不是还没到家呢吗？”“我要出国了，我们家都要搬国外去……”没说完她就哭了。“出国干嘛呀？”我听说过出国这个词，知道出去就很难回来了。“我也不知道，”班长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爸妈要出国工作。”当时我不懂得分离要热情相拥，至少两个人多待一会儿，我们照常在每天分手的路口说声再见就各回各家了。第二天她就没有来，我没想到她说的“要”是这么快，难道期末考试她都不参加了吗？开始我还表示怀疑。直到放暑假她都没有出现，觉得她可能真走了。我在她走没走的不断猜测中，慢慢忘记了失落，何况暑假已经开始，我又投入到无尽的疯玩之中。当时的夏天没有现在这么热，最高也不过三十二、三度，天空也比现在蓝得多。暑假里我最盼望的是：妈妈带我去运河边捞小鱼，摸螺丝、蚌壳。那时候运河水清着呢！河底下的水草、大石头都看得清清楚楚，小鱼儿螺丝特多，蚌也特大——可能那时人小觉得什么都很大。海涛每次也跟着去，我们用废纱窗做成方形网，四角系上绳，再把绳拴在竹竿上，网里放些砸碎的螺丝、蚌壳，放进河里，一会儿就有好几条鱼去吃，一起竿，银闪闪的鱼就在网上翻跃，我们一一抓住放进玻璃罐里。每次能捞到好多条。回家妈妈就把小鱼裹面炸了，吃起来特香。

　　六年级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没有面临后来的中考高考那么大压力，多出了这一年，反而更轻松。开学没几天，班主任带进一个新同学，说：“同学们，这是新来的同学，叫陈漫，以后大家要多帮助她！”我吓一跳，因为我只觉得眼熟没认出来，毕竟我们在幼儿园只共同待了两年，而且她长高了，眼睛好像更大了，不再怯生生的。老师安排她在隔我一行的前排，因为班上大部分都是一个幼儿园上来的，所以对于她并不陌生。一下课，我就跑到她桌前问：“还记得我吗？”“嗯！”她点头，笑着说：“你不是爱学青蛙跳的那个张……”“我叫张韩。”我赶紧说，“咱们出去玩吧。”“好啊！”她高兴地站起来，随我跑出教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幼儿园时的羞涩早已消失。

　　上了六年级，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多。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意识到周围的世界与我无关，意识到同学们也是与我无关而独立存在的个体.在那以前，我一直没有这种意识，以为是和大家生长在一起的群体。这种自我的意识让我明白：原来的我是无意识地影响别人的，而现在可以有意识地影响别人了。

　　陈漫的到来，正好弥补了班长走后我异性伙伴的空缺，我俩和海涛、李燕又形成新的组合，天天玩到了一起。

　　班里的同学开始传起“谁和谁好了”的消息，班里有几个好看的女孩，陈漫、李燕算是其中个子最高的，许多男生都爱和她俩玩，我和海涛只不过是和她们玩的时间最多的两个，所以女生之间总是批评着她们的散漫，而男生之间是争做那个主角。特别春游时，这种“战争”到达了极点。

　　小学时大家都最爱春游，低年级的小同学是为了到公园里啃那油纸包的维生素面包、茶鸡蛋和几片香肠；而我们是为了在大轿车上，随着车的颠簸东倒西歪地和女生撞成一团，尤其是到公园后男生女生并列两队，一排的两个人要手拉手地走，平时的玩耍，男女是不能拉手的。每次这种时候我就特别紧张，老师按大小个儿排，当时我的个子属于中高，在倒数第三、四左右，而陈漫排在倒数第二，所以一到排队时，我就悄悄踮着脚，好排在她旁边。即使这样，有一次还是被排到她前面一格，因为比我高一点的那个男生又长个儿了。

　　和陈漫更熟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的那部流行动画片《尼尔思骑鹅旅行记》。陈漫特别喜欢里面的那只鹅——毛真。那时不像现在，一有动画片紧跟着就出卡通书，所以卡通人物只能在电视上看，别的地儿看不着，正好我酷爱画画儿，每次看完动画片，就立刻在纸上默画，直到我练得很熟了。一次课间在教室，我假装随手一画，递给陈漫，她几乎惊呆了，崇拜地看着我问：“你怎么画得这么像？”我满不在乎地说：“这算什么呀，我还没好好画呢。”其他女生看见都抢着要，我又假装不经意地连画了好几张给她们。放学回家的路上，陈漫跑来跟我说：“我特喜欢《尼尔思骑鹅旅行记》里的加洛特，你能给我画一张吗？”“能啊！”我轻松地说。陈漫高兴地说：“太好了！”她停了一下，突然说：“只给我一个人画，行吗？”我没有反应过来就点点头：“行啊！”

　　第二天我悄悄把精心画的加洛特递到她手里，她满足地笑了。从那以后她的铅笔盒里就一直贴着那张小画。别的女生问过我会不会画加洛特，我都摇头。

　　一次上课的时候，我咳嗽了一声，陈漫立刻回头看我，眨了一下眼做鬼脸，我笑了，心里一阵奇怪的温暖。从那以后，上课时我只要想让她回头看我，就故意咳嗽一下或假装清嗓子吭吭两声，她一定会回头或笑或做鬼脸地回应，每次都让我心里充满了幸福和满足，尤其是她假装责怪和不好意思的表情，让我更是陶醉，我想这算恋爱了吧。

　　我跟海涛讲了这种默契，他开始不相信，第二天我给他演示了一遍，他就信了。后来他上课时也假装咳嗽，陈漫回头看时发现上当，气得狠狠瞪我。

　　小学升初中的关键考试，我发挥失常，以一分之差没考上理想的学校。我考进了我家附近的一个新建的兜底学校。海涛、陈漫也考进了这所中学，而李燕考到别的学校去了。我们年级总共十二个班，我被分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团体，海涛和陈漫却分到了同一个班。儿童的那段萌芽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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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转贴]70、80年代的青春颂歌《七零八落-爱情其实很寂寞》4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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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4:40 　

　　喜欢

　　初中的学习比小学紧张多了，一下多了好几门课，刚刚进入中学的孩子大都很难适应。放学后不能再瞎玩，做作业，复习、预习，没完没了的考试，考完试班里面要排名次，年级也要排名次。

　　我就整天钻进课本里，昏天黑地学上了。由于我学习比较刻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学习好在学校里最容易出名，每次期末，年级里都要进行学习成绩大排名，全年级的同学在那时候都会注意排名榜。我们年级五百多学生，能排到前十名很难，几乎要每班的第一名才能挤进去。挤进去了，压力就变得更大，因为保持名次更难。我拚了命只挤进去过一回，即使这样也小有名气了，足以令大多同学刮目相看。

　　好学生可以出名，坏学生出名更快。好学生靠每年定期的两次期末考试出名；坏学生靠不定期的打架斗殴，远近驰名。全校大会上经常会揪出几个热衷于打架的人，而这几个人全集中在我们班。老师也管不住他们，学校除了一次又一次地点名批评和警告处分外也别无他法。我们班也因此在学校里臭名远扬。

　　那几个打架分子在课堂上扔纸飞机、绷纸子弹，搅得课堂乱七八糟。老一点儿的老师说说他们，他们会收敛些；年轻的老师就没办法了，越说他们越来劲儿。为了不影响别的学生上课，班主任就把他们集中起来，放在一个小角落，一共四个人。班主任偏偏把我也安排在他们中间，说我学习好，可以辅导他们学习。那几个打架分子虽然搅闹，但是对学习成绩还是很在意的，因为他们家里人打他们更狠，他们也试图努力学过，经常问我问题，但就是学不会，慢慢就放弃了。我对他们学习上的帮助，转而成了考试时他们作弊的工具，由一个人抄完我的答案，再传给另一个，他们也不全抄，保证一个相对稳定的成绩。因此他们对我特别好，跟我最好的叫赵国海，也是打架最厉害的，浓眉大眼，大嘴巴；其次是区路、曲波，他俩父母是文工团的，所以两人会玩点乐器；然后是钱勇，大胖子，胳膊特粗，满脸痘痘。他们总希望能帮助我，对我回报。但我根本不需要，我是班里的干部、尖子生、团员，是同学们的榜样，怎么可能和擅长打架的他们有关联呢？因此唯一对我的帮助是：因为学校里的学生都怕他们几个，我跟他们的关系又非常好，所以没有人敢欺侮我。

　　当时的打架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恐怖的事情。校门口经常堵着一帮痞子，动不动拦住学生，拦男生就是找碴给一个嘴巴什么的，或者要点钱；劫女生就是耍贫嘴调戏人家，倒不会动手动脚。这帮痞子也分几种：一种是外校的打架狂；一种是比我们稍大的辍学闲散分子，最厉害的要算那些二十来岁的待业青年，架龄长，架友多，所以他们在那一片很有名。你若认识这样的“名人”，哪怕是他们朋友的朋友，只要一提大名儿，谁都不敢惹你。这些人一出现也跟现在的名星出场一样，同学都互相转告，大家就拥在二楼三楼窗子前往下看(我们学校楼道窗子正对门口大路）。当时的“李氏三兄弟”在我们那片儿很有名，大哥、二哥很少露面，李三儿倒是常去各校走场，都是被人请去压阵吓人的，他个儿不高，小眼睛，长的样子就特痞，老戴一顶绿色军帽。我见过他几次，其实所谓见过，只是我躲在校园门口见过，其中一次还是因我引起的。

　　有一次放学，我刚到校门口，就看到两个外校的混混儿在劫一个女生，那女生正是陈漫。我当然不敢上去做无畏的牺牲。所以赶紧跑回教室，赵国海他们正在打牌，我忙说：“赵国海，帮个忙，我一小学同学被劫门口了。”赵国海腾地站起来，把牌一摔，喊一声：“走，哥儿几个，看看去。”我带他们过去，赵国海冲那两人喊：“你俩儿哪的？”那俩儿瞪一下眼：“你谁呀你？”赵国海过去两嘴巴：“你还他妈挺横！”那两个“哎”了一声没敢还手，可能看到我们有五个人心虚了。区路在后面嚷嚷：“抽丫的。”赵国海指着他们说：“以后甭来这儿耍横！这是我朋友。”他指了下陈漫，陈漫看看我，他接着说：“我叫赵国海，有种你来找我，滚！”那两个混混儿瞪着眼狠狠地点了下头，没说话走了。我拍了下赵国海说：“谢谢啊！”赵国海摇下头说：“这算什么呀！”又瞟一眼陈漫对我小声说：“但你可没告我是一女生啊。”说完和区路他们奸猾地笑着走了。我看了眼陈漫说：“你回去吧，小心点儿。”她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出声，生咽下去了，转身走时说了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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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转贴]70、80年代的青春颂歌《七零八落-爱情其实很寂寞》4970

瑞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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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5:53 　

　　过了两天，放学时，楼道里炸开锅了，都说那两个人请了李三儿来找赵国海算账。我紧张了，事情因我而起呀！我问赵国海：“怎么办呀？要么你翻后墙溜得了。”赵国海也有点紧张，跟区路说：“你跟曲波把链子锁带上，让钱勇到民院叫人去。”四点多钟，门口聚了一大帮人，大部分是看热闹的，我们学校的、邻校的都有，没有围成一圈，而是分散着，这一堆，那一伙，这是怕老师干涉（老师一般都躲在暗处—间办公室里，打起来才立刻出来制止）。连楼道的窗口也挤满了人，我躲在校门口靠边的人群中。不一会儿，赵国海他们走到那两孩子面前，李三儿还没来。人群乱哄哄的，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忽然一下子静了，自然地分出一条道，走进三个人来，其中一个就是李三儿，还戴着那军帽，一身板儿蓝，上衣扣开到胸下，露出几条排骨，嘴里叼着烟，扬着头乜着眼打量一下赵国海，问：“你就是赵国海？”声音不大，但周围太安静了，以至于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注视着李三儿的手，看他会不会起手一个嘴巴。赵国海“嗯”了一声，拳头也紧紧攥着，他是有名的打架不要命，我当时真怕他拼了。李三儿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慢声说：“你哥是赵国军吗？”

　　“对！”赵国海说，“怎么啦？”

　　李三儿接着说：“他是我大哥的哥儿们。”

　　“哦。”赵国海笑了。

　　“你丫够煽的，那天你抽他们啦？”李三儿指了一下那两小子。

　　赵国海又“嗯”了一声。李三儿轻轻地用拳头捅了赵国海肩一下，笑笑说：“算了，都是哥儿们，以后有事找我。”又回头跟那两小子说：“听见没有，这是我大哥的弟弟，都是哥儿们，以后互相照应着点儿。”那两小子连连点头。李三儿走了，大家也散了，好多人开始打听赵国海他哥的来头，赵国海从此更狂了。

　　这件事后，陈漫没有表示什么。而我很快就听海涛说陈漫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他们班的郭洋。我知道那男生，瘦长脸，眼睛亮亮的，两眼睛离得很远，号称练过武术，我想陈漫交他这个男朋友可能是为了回家安全些。郭洋那人在学校口碑不怎么样，因为他从初一就开始交女朋友，没几天就换一个，学习也一般，在年级排一百名往后。本来陈漫没交男友前，我早忘了以前的事，也没想和她有什么发展，但一听说这事，心里就怪怪的有些别扭。偶然一次，我流露出很讨厌郭洋的意思，赵国海他们知道后，狠狠教训了他一顿。郭洋可能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也没敢找我碴儿。后来我和陈漫就彻底没有来往了，甚至见面也互不说话。

　　初二的下学期，学习压力明显的更重了。赵国海基本上不来上课了，听说帮他妈卖菜去了，区路、曲波也常不来，整天在家和一帮哥儿们弹吉它。钱勇倒是还在上学，只不过天天趴桌子上睡觉。课堂上难得的清静。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女生，个子挺高，皮肤特别白，眼睛不大，戴一副眼镜，小鼻子小嘴，个性活泼，叫鲁昕。她学习一般，经常叫我帮她辅导功课。她爸爸妈妈常出国，家里姥姥照顾她和妹妹，所以她总叫我去她家和她一起做作业。我记得她家很大，两室一厅，每间十平方米左右，这在当时已经是很大的房子了，至少我家还是和别人合住的一套不到三十平米的房子。特别是她家的冰箱里，总有好多可乐，每次去，她都给我喝一听，这也是我最爱去的原因。而且她很爱洗头，几乎我每次去她家，写完作业后，她都要洗头，把头伸盆里，让我帮她浇水。我也特爱看水慢慢渗进她头发里的过程。她的头发又黑又亮，不是很长，刚到肩膀。每次洗完头，她会拿一条蓝毛巾包住，盘在头顶，没有戴眼镜，脸上也冒着热气，白里透红，样子甚是好看。我有时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我去的时候洗头，因为最开始来她家时，她从没洗过。

　　一次复习完功课，鲁昕突然问我：

　　“听说你原来跟七班的陈漫好过，是吗？”

　　我有点莫名其妙，反问：“你认识她？”

　　“谁不认识呀？”她提高了声音，“咱们学校的校花儿。”

　　我说：“校花儿不是二班的袁芳，十一班的刘可吗？”

　　她说：“那是你们男生评的，我们女生觉得她比刘可强。你甭打岔？倒底有没有？”

　　“没有，”我说得很肯定：“我都跟她不一个班，再说我根本没想过这些。”

　　鲁昕诡秘地一笑，“哼”了一声。

　　我纳闷，问：“你怎么突然问这问题？”

　　“好奇呗。”她说。

　　她妹妹跑进来笑着说：“我姐姐喜欢你。”鲁昕一下站起来，嚷道：“小孩别瞎说！”说着推着她妹进里屋了。我脸上热热的，尴尬极了。她妹比她小一岁多，也在我们学校。

　　那以后她再叫我去她家，我能推辞就推辞，怕她万一真喜欢我怎么办。因为我不喜欢她，我觉得她不漂亮，刚洗完头时的样子除外，但她总不能顶着热毛巾跟我在一起吧。鲁昕发觉我对她冷淡后也一度避着我，不再问问题，也不叫我去她家了。有一天放学的路上，她突然追上我，才打破了我们的尴尬。她说：“我们别这样了，好吗？你别听我妹妹瞎说。”我很紧张，忙说：“没有……没有……。”

　　“那以后不许不理人了啊！”她说完笑着跑了。

　　我们又恢复了以前的自然，虽然我心里还是有点不放松，但起码她表面上很配合。

　　一升入初三，大家就开始紧张了，就要中考了谁能不急呀！老师、家长比我们更着急。我所在的学校是新学校，校领导想靠我们这届学生的毕业成绩提高知名度，而家长想的是：考上好高中，就有希望上名牌大学。妈妈给我买了好多“蜂王精”，我就跟上了发条似的，绷紧每根神经，拼命地学着。

　　赵国海他们偶尔来一趟学校，每次都是问班主任什么时候能拿初中毕业文凭，问完就走。

　　那一年的天气也慢慢闷起来。尤其到了下学期，天空总是阴阴的，去彩压得很低，动不动就是大雨倾盆。即使是晴天，对于书堆中的我们来说也是亮得惨白。

　　幸亏当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流行音乐、电影、电子游戏的诱惑，要不然除了肉体还得在精神上进行痛苦的自我斗争。只有崔健那首《一无所有》在校园里流传，我就在一无所有的麻痹之中学会了抽烟，也不能叫抽，我只是让烟在嘴里打个转，就喷出去。其实我打心眼儿里不爱抽烟，只是爱看烟气从嘴中喷出升天的那一瞬间，似乎精神能得到片刻解脱。

　　中考的前一天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失眠之夜！我的压力太大了，父母的期望，同学的竞争，自己的虚荣心，压的我透不过气，天气又很热，我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使劲闭着眼，可怎么也睡不着。午夜过后，我更精神了，一丝困意也没有，我不敢叫醒爸爸妈妈，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头上的汗一个劲在流，我却打起了冷颤，一身鸡皮疙瘩。完了，怎么考试呀，考不好怎么办？这个想法一直延续到快天亮，我终于忍不住趴在枕头上无声地哭起来，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后，爸爸边推我边喊：“快起来吃饭。别迟到了！”我揉揉眼睛，眼旁还挂着泪痕。妈妈端出荷包蛋和油饼说：“好好考，别紧张。”早点放在桌子上，他们都没吃，坐在边上看我吃，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望着他们的笑脸，我又差点哭出来。

　　进了考场，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头晕沉沉的。开始考试了，两名监考老师走来走去，我努力瞪眼看着试题，可是越看越模糊，那白纸上的黑字好像变成了一个个小鬼脸，咧着嘴冲我笑。我就在心烦意乱中结束了第一门的考试。

　　后面的情况也差不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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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6:53 　

　　考完试，我精疲力竭地回到家，人像垮了一样。别的同学都到外面放松去了，我却在家里蔫蔫地等待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六门五百四十五，比我模拟考试成绩低四十多分。妈妈爸爸没怎么说我，他们早看出这些天我的失常，不敢再刺激我了。晚上睡觉时我听到了他们的叹息声。第二天，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我又大哭了一场。

　　我上了高中，被第三志愿录取，和海涛又是同一所学校但不同班。鲁昕考进别的学校，陈漫不知去向。赵国海跟他哥哥抢劫东西，被抓了起来。区路、曲波和他们的几个哥儿们组织了一个乐队。钱勇待在家里。

　　新的地区，新的学校，新的同学，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新的开始，我尽力忘记所有的不愉快，重新投入学习中。由于对数理化没兴趣，我的成绩比初中时差远了，早就知道高二要分文理科，所以更加放弃了数理化的学习，总成绩落到了中下游。

　　当时电影《霹雳舞》风靡全北京。初中的时候，也看见区路他们跳过，我那时回家对着镜子模仿过他们的动作，像面条一般扭来扭去，偶尔趴地上像陀螺似的旋转。所以，在高中其他男生刚开始学“霹雳”的时候，我已经成了“舞蹈家”了。

　　大家天天痴迷于疯狂地哆嗦和满地打滚中，我在大家的吹捧下，更加骄傲地炫耀着舞姿，早就忘记了学习。

　　除了跳舞，所有跟玩有关的东西我都爱，朋友也就多了。我们有十个人最爱在一起，被称作“十人圈”。五个男生五个女生，按年龄的大小排了顺序，我排在第二。我们经常去公园划船、照相，或者夏日的傍晚骑车绕北京城转。我第一次见到录相机，是到老四陈志军家看录相，本来以为录相机像电影院的放映机，到了他家才知道是那么小一个铁盒子。他家的录相带很多，全是我没听说过的电影，国外和港台的。他家还有音响，放出来的音乐就是好听，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流行乐，第一次知道齐秦、童安格。音响设备在当时的普通家庭基本没有，一般家里有人出国，才能把电器置办齐全，因为有什么“指标”，买电器就特便宜。在陈志军家的活动中，我的视野豁然开朗，所以几乎每个周六的下午我都要去他家玩，即使别人不去的时候我也去，他的家人都跟我很熟。

　　“十人圈”的活动在班里是引人羡慕的，也老有人妄图加入，我们都以人太多了婉言相拒。在“十人圈”里，我虽然排在第二，其实我是中心，因为我最能说、最能闹，又是班干部。外围的同学开始有些嫉妒，尤其是加入未成功的人，攻击我们是不道德组织，五男五女的配合就是证明。班主任听到流言，在班会上含沙射影地批评几次。意志薄弱的几个“圈中人”虽没提出离队，但明显的不爱参加活动了，慢慢的，“十人圈”就只剩下六个人了。

　　其中和我最熟的是我的同桌——王佳，女生，白白的，有点胖，大眼睛，总眯在一起笑，睫毛长长的，短发，额前刘海儿，小鼻子小嘴。她不爱说话特爱笑，我一说话她就笑，有时一笑就停不下来。

　　其次是我们的大哥刘大志，高个，眼睛不大，一脸包。从不发脾气，憨厚谦让，一派大哥风范。

　　和王佳最好的是蓝兰，长发，眼睛不大不小，高鼻梁，大嘴。她和我也不错，因为她家离我家最近，我们放学常一路回家。

　　另两个就是陈志军和宋菲菲，他们俩常在一起，参加活动时也形影不离的，我们怀疑他俩在谈恋爱，但他俩长相上反差很大，而且两人都小心眼儿爱生气，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一天放学，我正在做值日扫地，蓝兰站在教室门口，我说：“你先走吧，我扫完地还得拖一遍。”“没事，我等着。”蓝兰轻松地说。班里因为我们放学总一起走传言我们谈恋爱，她倒不以为然。想到这儿，我说：“你别等了，我还早着呢！”“没事，”她重复说，“反正我也没事！”我故意扫得很慢，小组里一起值日的同学笑着说：“张韩，甭磨蹭了，人家等着你呢。”蓝兰也跟着笑。我很尴尬，不明白她为什么也笑，按理说我拖延时间，她该生气才对。没办法，我做完值日，只好跟她一起回家了。我两家离学校骑车差不多二十分钟，路上也聊不了什么，一般她不说话，听我说。那天路上，我故意没说话，一直吹口哨。她却问：“你早上几点上学？”我随口说：“七点半。”“哎，我也差不多七点半。”她说。我心想这不是没话找话吗，应付一句：“是啊。”她又说：“那咱们早上约好了一起走吧，就在总政那路口。”“啊？”我差不多是惊呼。她接着说：“就七点半吧。怎么样？”她这样的坚持我只好无奈地点头，心想：她怎么看不出我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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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08-11-27 10:38:22 　

　　第二天一早，我和她一起上学了。就这样，又多了早晨的同行，同学们更确信了我们的关系，我也习惯了流言，假装茫然不知。

　　一次海涛突然问我：“你跟你们班那蓝兰是不是好上了？”

　　我忙说：”哪能呢？我根本不喜欢她。”

　　“那她呢？”

　　“不知道！”

　　“我觉得她看上你了。”

　　“你怎么能觉出来？你又不跟我们一班。”

　　“傻子都觉出来了！天天一起上下学的，看她那美样儿，一定是看上你了。”

　　“你别瞎说啊。”我说。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异样感觉，想起了初中的鲁昕。

　　海涛又说：“那孩子还行吧，我们班还有人要追她呢。”

　　“谁呀？”

　　“朱劲峰。”

　　“那傻×，肥头大耳的，还追人呐？”

　　“急了吧？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骂人家朱劲峰干嘛？”

　　我说：“我不是骂他，丫真是够肥的。”

　　我心里有点骄傲，因为别人想追的人在追我。其实我确实不知道蓝兰是不是“看上我了”，只是觉得她老找机会跟我一起走，像是在追我。我也真的不喜欢她，觉得她还是不够漂亮。但海涛对她“还行”的评价，让我觉得她比以前好看多了。

　　大哥刘大志对蓝兰倒是很热情，他就坐在蓝兰后面，总跟蓝兰瞎聊，特别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中午都是从家带饭，早上到校后把饭盒送到锅炉房，中午去取。中午一下课，锅炉房就挤满了人。刘大志每次都帮蓝兰取，吃饭时老是把自家菜给她尝。蓝兰开始吃刘大志的菜时，总瞟我一眼，若发现我看他们，就说：“张韩，你也来尝尝。”我都说不用。慢慢的，她连看也不看的时候，我尝到了失落的滋味。

　　幸亏王佳在我的影响下，已经从原来的默默无言变得越来越活泼了，和我经常一唱一和地开玩笑。她学习特好，总在前三名，尤其是数理化。我考试时，老抄她的卷子，她也配合得很，写完一张就搭拉在桌子一边让我抄。她家离学校最近，中午本来不带饭，后来她说在学校吃热闹，也带饭了。我就帮她取饭。

　　不久就到了分文理班的时候，我选择了文科，我的数理化已经到了不及格的程度了。所有人都以为王佳会选理科，她却选择了文科。班主任（化学老师）遗憾地问她为什么，她居然说，不为什么。

　　文科班的课程从高二开始其实就是从初中开始复习，都是死记硬背的科目，学习倒是并不紧张。虽然考试很多但基本都不排名，所以就总抄书作弊，渐渐地觉得自己是在欺骗自己。

　　刘大志他们都选了理科，分到和海涛一班。我和王佳中午吃饭，仍旧跑到他们教室，边吃边聊。偶尔我们还是一起去陈志军家看录相。陈志军、宋菲菲更好了，刘大志跟蓝兰也是一样。只有我和王佳保持比较正常的友谊，不怎么暧昧。我跟王佳无话不说，经常脏话连篇地和她交流，毫无顾忌地讲各种笑话，肆无忌惮地到她家折腾。她家和陈志军家很像，父母常出国，家里什么都有，我最迷恋的是一台陈志军家都没有的“任天堂”游戏机。我和她弟弟就整天趴那儿玩“魂斗罗”、“打鸭子”，当然这都是在她家大人不在的情况下。大人不在的另一个好处是，她总能把她爸的外国烟偷出一两盒给我。那时她家就有“登喜路”，紫红色扁盒的，特高级。只要我在狐朋狗友们面前一亮出“登喜路”，他们全傻眼，当时我们抽的仅仅是“高乐”、“威龙”，“登喜路”只在彩色画报上见过。

　　我和王佳自然让同学们认为是“一对儿”，常拿我们俩说事儿。但我无所谓，因为我心如止水，我常跟王佳说，我和她在一起已经到了忽略她性别的程度，我把她当哥儿们。她也默认。我想这就是纯洁的友谊吧。

　　一天放学我踢完球回班拿书包，发现桌上有一封信，没有发信人和地址，只有我的名字，信封口粘得紧紧的。教室里有些自习的人，我没仔细看，把信揣进书包回家了。到家打开信，就一张纸，写着：

　　张韩：你好！

　　我是你身边一个默默无闻的女生。我一直在角落里偷偷喜欢着你，喜欢听你大笑，喜欢你的舞蹈。我特别羡慕你们的组织，真希望是其中的一员，尤其是王佳，我知道你喜欢她，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特开心。我只有责怪自己，没有勇气在你跟王佳好之前告诉你我的感情。我常常坐在家里发呆，幻想着自己是你身边的王佳。对不起，告诉你这些和你毫无关系的事情，我只是想说出来，心里好受些。

　　因为是趴在床上写的，字迹潦草，见谅。

　　祝好！

　　看完信，我的心紧紧的，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我在信纸和信封上翻来覆去地找名字，没有。谁呀？我使劲回想刚才教室里的人，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最不会认字迹，更何况歪七扭八的字。我又看了两遍，从这句“我特别羡慕你们的组织”来看，应该是我原来班升到现在班的同学，可升上来一共有十来个女生呢，怎么找啊？我回忆平时有没有特别注意我又爱和我来往的女生，范围缩小到四个女生。我用排除法逐个排除，结论是，要么全是，要么全不是。

　　第二天我开始留意班上的那几个女生，可是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有两个女生发现我老看她们，特别不自在。课间我也假装不经意地翻看她们的笔记本，核对字迹。经过几天的明查暗访，仍旧没有结果，索性放弃了。其实想知道她是谁，原因只有两个：一是好奇；二是想告诉她，我没有跟王佳好。

　　“五一”过后不久，学校组织了一次活动。走到半路上，一场倾盆大雨冲散了队伍，街上人们东奔西窜，雨大得出奇，生硬地砸在地上，噼啪乱响。我跑进一家商店，里面挤满了躲雨的人，大家都望着外面的雨，等它变小。我擦着脸上的水，上衣快湿透了。突然身后一个声音：

　　“呦！张韩，你也在这儿？”

　　我回头一看，是我们班的王丽，忙问：“你看到其他同学了吗？”

　　“没有。”她说，“好多都下地铁了。”

　　我“噢”一声。

　　过了一会儿，雨小点儿了。王丽说：“我家离这不远，到我家拿把伞去吧？”

　　我看看天，雨没有停的意思，就说：“好吧！省得干等。”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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