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生存狂]-生存狂们！你们会归隐终南山么？全国可是有5000多人在那里归隐哦

核心提示：二十多年前，美国汉学家、佛经翻译家比尔波特来到中国，寻访传说中在终南山修行的隐士，因为《空谷幽兰》的问世，很多西安人才知道距离市区一小时车程的终南山中，还保留着隐居传统，有五千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修行者隐居山谷，过着和一千年前一样的生活。

三年来，35岁的西安市民张剑峰频繁进出秦岭，从华山到终南山到宝鸡龙门洞，一个山谷挨一个山谷走遍，横跨400公里，目的是寻访居住在其中的修行者，行至今天，他拜访了600多位山中隐士，自己则从一个纠缠于情爱的青春文学编辑变成了半个隐士。

他承认，自己是因为读了美国人比尔波特的书《空谷幽兰》，诞生了去寻访隐士的想法。

二十多年前，美国汉学家、佛经翻译家比尔波特来到中国，寻访传说中在终南山修行的隐士，因为《空谷幽兰》的问世，很多西安人才知道距离市区一小时车程的终南山中，还保留着隐居传统，有五千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修行者隐居山谷，过着和一千年前一样的生活。

日前，本报记者跟随张剑峰前往终南山寻访隐士，揭秘终南山传承千余年的修行传统。

寻隐者不遇

2008年之前，张剑峰的身份是青春文学图书编辑，还曾在一家时尚杂志社从事编辑工作，他与韩寒的出版人路金波是合作伙伴，帮助他策划出版过一些图书。自从走上寻访终南隐士的道路之后，他的身份变成杂志《问道》的主编，他对隐士的采访就刊登在这本杂志上。

“前几年接触文学圈、做期刊，庸俗的东西太多，感官享受的东西太多，大家在想怎么赚钱，怎么花钱，这些东西固然不错，但是人的生活视野太小、太局限了，我想看看另一种生活，修行者的生活就像我忽然发现了清澈的水源，以前的浑浊的水质就不可再饮用了。”张剑峰这样形容这一变化。

2008年，看过比尔波特的《空谷幽兰》后，张剑峰决定去终南山寻找书中所写的隐士。“我从南五台开始走，第一次是跟一群驴友一起，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这对他来说是个教训，后来他才知道，远远看到一群驴友结队进山，隐士们就关了门，或者躲到其他地方，以免被打扰。

“寻隐者不遇”是很多人的经历，有不少读过《空谷幽兰》的读者有过去终南山寻访隐士一无所获的经历，西北大学的郭老师2009年夏天曾到终南山大峪寻访，但既没有看到隐士，也没有看到隐士居住的茅棚。

张剑峰介绍，并不是所有的隐士都不欢迎到访者，有的修行者准备出山，他或许希望和到访者结缘，有的修行者正在用功的时候，是不想被外人打扰，而且要看到访者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是去山里旅游旅游，往往这样的到访者最多。

“四五十人拿着大喇叭，边走边唱，带着酒肉，留下一地垃圾，然后转身就走，对山里这些修行者，他们只是好奇。”每遇到这样的到访者，隐士们只能关门谢客。

敲门需要喊暗号

有人说，人人都想在终南山寻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但是最后只寻到一棵歪脖子树。

“我也想遇到一位鹤发童颜的神仙，一位无所不能的仙人或者圣人，就太完美了。”最开始，张剑峰抱着寻访圣贤的目的走进了终南山。

第一次寻访失败后，张剑峰决定独自行动：“想到哪里就去哪里，稀里糊涂走，没有交通工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但为了采访修行者，他会带录音笔和纸笔。隐士居住的茅棚一些是茅草搭建，有些是山洞，有些是普通的住宅，他们分散在各个山谷里。

“一般到访者去敲门，修行者都会开门，但有些并不接待生客。”张剑峰说，“寻访了几百位隐士后我才知道，敲门需要念一些暗号。”

“阿弥陀佛”、“慈悲”、“无量寿福”是最常用的敲门暗语，如果是佛教修行者，敲门者敲门时念“阿弥陀佛”，道教修行者则需念“无量寿福”，佛教修行者和道教修行者的茅棚上一般都有标志来区分。

张剑峰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他听说两位比丘尼师徒居住在一座山洞内9年，谁知找到她们居住的山洞时，明明听到门内有动静，但敲门却没有人应声。当时他不懂念暗号，只是坚持敲门，敲门几次后，师徒两人终于开门了。在她们居住的山洞，只有经书和简单的生活用品。

见到张剑峰，师父说：“你真是幸运，一般来敲门的人，敲一次没人开门就走了，我们平时不给人开门。”通过谈话，他得知，师徒两人在山洞居住9年，连附近的茅棚都没去过，也不接待外面的到访者。在山洞外，师徒两人在悬崖边开辟了一块三四平米大的菜地，张剑峰到访时，她们正在包白菜饺子。

“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饺子，她们也很少吃那么丰盛。她们问我从哪里来，拜访过哪些人，讲她们的师父如何修行，谈得比较多的是她们尊崇的修行者，讲智者的生活和道德，她们跟我说了一句话我现在都记得：‘你走了这么多地方，看到很多东西，但你要保持你内心纯净的种子不被污染。’后来我也看到一些修行人不是真正在修行，我看到玉的同时看到了泥土。”张剑峰回忆道。但他至今不知道那对师徒的法号，不久之后，那对师徒就离开了山洞，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张剑峰介绍说，这些修行人都很热爱生活，一般会把自己小茅棚打扫得很干净，做一点小景致，比如在门口种点花，但他们不用手机，离村庄近的修行者还会和村里人打交道，很少下山。

揭秘修行者

终南山是修行者最为集中的地方，但在华山后山、宝鸡龙门洞等地方都有修行者居住，他们随意居住在秦岭中，在做过一些采访之后，张剑峰逐渐掌握了一些知名修行者的信息，三年里，他的行程东西跨度大约400公里，至今已经寻访到600多位隐士，很多人成为他的朋友，对这些修行者的采访，让他诞生了创办一本丹道修证实录类杂志的想法，后来这些采访文章被发表在随后创办的杂志《问道》里。

2月12日，本报记者跟随张剑峰前往终南山大峪谷，寻访山中的修行者，他说：“有时候在山里走一天，一个人也找不到，有些隐士住得比较高，看见有人来他们就走了，但十有八九不会落空。”

台湾作家张德芬、主持人梁冬等名人也曾跟随他到终南山寻访隐士，现在在张剑峰周围，也有一些跟他一样去山中寻访修行者的朋友，但能坚持的并不多。

山中的隐士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俗话说，有形的都有肉，其实很难找到闪光的人，真正的修行者都是劝人向善，告诉人们怎么样减少烦恼。修为很高的人外界很少接触到，只有圈子里才知道。”他说。

2月中旬，终南山中积雪较厚，在踏雪行走4个小时后，记者跟随张剑峰抵达了隐藏在大峪山谷深处的一处隐士茅棚聚集区——终南草堂。

尽管是冬天，沿路仍遇见了一些隐士，黄道长常年在终南草堂居住，几乎不下山，他老家在东北，他说：“下山去做什么呢？我们下山后就像傻子似的，左右不是，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什么。”

在距离终南草堂30分钟山路外，有一位去年11月从衡山来终南山修行的隐士，他并不觉得山中冷，只说：“在这，就是玩呗！收弟子，就看缘分呗！”面对陌生人，他们并不多谈其他。

“我们从小都知道世上有和尚有道士，但没法接触他们，一般觉得，出家人就是穷得没办法才到山里，但后来我发现山里的修行者大部分蛮有学养的。”张剑峰说。他上周刚见到一个山中的修行者，这位修行者藏书很多，留着长头发，特立独行，对电器等样样精通，在茅棚里给自己做了很多精美的家具，他主要研究天文，将天文研究成果和佛经、道经做了对比研究，而且他自己觉得别人并不懂他的东西，只能把研究成果刻在石头上。

“他不是一般学者，也不敢立论，他问我认识比尔波特吗，他要把他的研究成果发给他，看能否翻译成英文。在修行人中，像他这样的民间学术研究者很多。”张剑峰说。

冬天的终南山里，随时飞雪，黄道长给远道而来的寻访者包了一锅热乎乎的包子，包包子用的萝卜是自己在旁边的菜地种的，冬天他挖了菜窖存储这些蔬菜，米面油等物品都是朋友从山下送来的，他们称之为“供养”，记者上山当天，遇到一对给修行者送供养的60岁夫妇，他们提了一壶最好的花生油，背了一些日常用品走了好几个小时山路。

“如果没有供养也可以，松子、野菜等都是修行人的食物。修行人的行为，一般人看来不可理解，别人觉得住在山里很可怜。修行者对物质不抱太大希望，给一些修行人送供养，送东西给他，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愿，对他们来说，送不送没什么区别。”张剑峰介绍。

从寻访者变成修行者

在寻访了数百位隐士后，张剑峰慢慢从一个寻访者变成了修行者：“光看看书，做口头东西不行，我开始只是旁观者，后来发现不行，开始对这些修行的行为并不相信，但又不断亲眼见到效果，不断否定自己的怀疑，慢慢地自己也开始打坐、练功。”2010年，张剑峰和张德芬等十多人一起凑钱在这里修建了十几间茅棚，取名“终南草堂”，可以供修行者居住。

对修行的好处，张剑峰说：“就是保持自己时时刻刻不迷失，做自己的观察者，喜怒哀乐你都时刻观察着自己。好像我之前的工作都是为我后来修行做铺垫，现在做的才是我喜欢的真正要做的事情，现在是个多元的社会，每个人都要做真正的自己。”

张剑峰有两个孩子，妻子做平面设计工作，父母也受他的影响开始修行。“父亲以前很不喜欢烧香拜佛的人，觉得是迷信，但现在父母也打坐，吃素食，现在他理解了，从心性上认识了修心才是核心，现在他知道修行人很有学识。”

张剑峰的妻子一直支持他，夏天的时候，还带着女儿到茅棚居住，吃饭前先感恩做饭的人，吃饭不能说话，以前女儿挑食，而在山里她会吃得干干净净。

“修行对我生活本质的改变是我看待事物的态度不同，如果以前，有一个东西我想得到，我肯定会努力争取，但现在，患得患失的东西就少了，人会更豁达一点。对物质不刻意追求，更注重精神生活，我之前的生活，也和大部分人追求的一样，但现在，我所追求的东西，不因大部分人追求其他东西而受到影响，不管社会变化再快，我所接触的东西永远简单。在茅棚里，吃饭睡觉晒太阳喝茶，那样就挺幸福的，很多人得到的东西很多，并不觉得幸福。”张剑峰说，“这座山不是一般意义的山，看到《空谷幽兰》时，我觉得好像在门缝里的一线光，我想看到光源在哪里，山是一个符号，是活着的文化。”

终南山之四访

阿坚

作者小介：阿坚,别名大踏,阿蹦,赵世坚。1983年退职,旅行,干各种零工。主编过七十多期《啤酒报》,当过四次赴藏地质队伙夫。出过音乐,美食,旅行等书若干。已过知天命之年,仍是年青诗人。

1、回顾一下前三访

西安市正南是有一座山峰叫终南山（2604米）。大些说，终南山也指西安以南的那段秦岭山脉，主要在蓝田、长安、户县、周至的南域，宽些的也可东到华阴、西到太白。但一提终南山，容易想到它是一片修炼者的天地。不过在西安市民眼里，终南山是纳凉、休闲、野游的所在，就像北京人周末去西山一样，林子、庙宇、峰峡以及清新空气，略可涤销现代疲惫。

我更喜欢终南山也因：北京西山的几十个千米以上山峰我都爬过，几十个寺庙都访过，不新鲜了；而东西横亘几百里的终南山，平均也倍高于北京西山；终南山号称七十二峪，该有七十二套故事，且访玩呢；最重要的是，终南山的茅蓬隐修传统，从唐至今，绵绵未绝，它好像与智识、真理、境界有着不俗的关系，就算我看不到智、真、境，那我看看那些修炼者也好，当然允许少部分人先精进起来，再回馈于社会甚至愚我。

我不配，也不打算走终南捷径，我主要是在诗中和酒中锻炼思想，在山野里愉悦身心，也就是说我不信任何正教和邪教（非贬义词，邪到壮大端庄宽容了就成了正，而有的正教却发展到暴力、狭隘、邪恶了），我关注的朴素清寂几乎温饱而一门心思追求精神的修佛、习道之人——他们是不图成名图成悟的诗哲。

十多年前我与伙伴驱车由周至穿至佛坪、由罗夫穿至洛南的旅行不算终南之旅，只是感受了秦岭（战国时秦国的南界岭，因在最南而谓终南，史亦称南山）之浩荡起落，这道南方北方的著名分水岭。稍后几年，随铁路或公路多次穿梭，贮窗凝望，好个自然之伟，但对“终南”的史哲蕴涵感觉不逮。

直到2009年秋，由西安坐公交、经太乙、又徒步，来到了终南山南五台的一条山谷，见识了若干修行的人，或在农居式的小院，或在唐寺的墟址新建的平房，或在废石场遗弃的石屋。总之，这些茅蓬没一个是土墙茅顶的，僧人或居士也多是几人合住而少见独修者，再就是这山谷多旅者穿行而不僻静，并且南五台已开发成每位30元的旅游区。这些与我想象的茅屋、独自、隐蔽、避世等终南气氛差的太远，倒是那粗粝铸铁般的唐槐和斑驳欲摇的唐塔告诉我们一些云深不知处的古事。和我同行的曾诗人是个愤世之徒，他曾以吃蛆及粪水来表达社会的肮脏和人的被迫，他说要在终南山找个或自建个茅蓬呆一呆。他看着一个漂亮的城市姑娘在茅蓬里忙活，说这不错，我说我敢打赌这不会留你挂单再说这儿也太热闹了吧。信佛已经挺时髦了，这里早不是太白、王维来时的清寂风貌，连印光、虚云驻过的茅蓬也早经声易音了；深山已经浅了，一条高速路唰的一下就钻越了终南山。我们回到西安的城中村，有酒有肉甚至还有很便宜的小妹，谈诗讽世，仿佛诗人般活着。我对曾诗人说：找机会再去终南山寻访隐者，你就先玩一个大隐隐于市吧。

第二次是去终南山的太峪、西翠华、莲花洞和嘉五台的狮子茅棚。在苏诗人创办的旨在“住山格物”的终南山物学院小居，其实叫学园更合适，不过是租了几处农房、辟了几块菜地、来了些男女青年，耕且读，诗且游。我不擅劳动，又不堪无肉，素着肚子读书议论，访师问道，于我不是很得劲。我对苏诗人也说：你这更接近终老南山的意思，你这么年青，还应多在城市奋斗。苏诗人深谙城市之疾现代之病，倡导新的上山下乡运动，回返自然，他把城市看成了一端，山野是另一端，所以他后来搞了从西安钟楼到终南山的放线行为，两端用一根不断接系起来的50万米的棉线连接起来。这我觉有意义，比找个崖缝筑个门脸当茅蓬更贴切于当代的终南山。我们也去看了印光修行的山洞和虚云入定的崖缝，深觉高僧就是能与自然相谐，茅蓬的潮湿或寒冷并不能摧残健康，是法力加持还是异功显灵咱就不懂了。也访问了几位独自修行的僧民。一位是练“般舟行”（音）即尽量少吃少睡，但对他说的练好后下山就会有狮子座的资格这话，我听起来心里不是很顺溜。一位是练止语的，可我们要问路呀，几年前我们后小组六人在中朝边境正常旅行也连续72小时装哑巴，我们是为治话痨而不为升华思想。一位是想让吃饭更香做酱豆腐的年青沙弥，而我知附近的一位姓谭的道士在修炼期间连盐都不吃的。一位是像个农民大妈不停絮叨的老尼，抱怨不算缺点但肯定不是嘉德。一位略有丰韵的女居士同意我们在这茅蓬写东西，食宿每日10元，我可受不了每日的酸汤土豆面糊还得自己劈柴烧炕，我那伙伴在那住了几天最后因破坏规矩而被赶走了。终南山的茅蓬愈多起来，这跟时代有关，满大街都是带佛珠的，信佛的基数涨了，来终南山就能提高层次吧。苏诗人告我：来终南山的人也杂了起来，有的逃犯头一剃也混进来，案件也比过去多了，已成立终南山茅蓬管委会，要逐一登记注册。看样子，不想与政府有关系不太可能了，但我也见一东北僧在其茅蓬前升着国旗，附近岩壁平处还有他写的特左的口号，苏诗人说他脑子有问题。我明白，他可不是颠僧。

过了一年，我三来终南山，这次没怎么走访茅蓬和高人，主要的是想和朋友孙助穿越一下秦岭，即从黄河流域徒步走到长江的汉水流域。我这人，不太喜欢进庙，尤其大寺，但我很愿意驻坐坡上看着对面山林间有一座特对风水的古建，若松下有人在下棋或静坐，气氛就更对了，我一般也不向出家人求问（除了问具体的路），但见他们在修习，就觉这个名利世界还是有一些欣慰的角落的。孙助这方面与我类似，常有些大德在精神、信仰层次上关心他，他老能收到有关觉悟的箴言，可他自己说没那个缘分，对山川地理比对宗教更感兴趣。就算道法自然吧，我俩打算走小道领受终南从北到南的自然，那一天我俩走了近40公里山路，从长安的大峪翻过两千三、四百米的山梁走到了南坡下柞水的营盘。我的膝盖摔得剧痛，当晚累的发烧了。但我觉收获之大，超过了访问修炼者。山梁上的大草甸和堡（或庙）墟，直抵纯净的阳光；林中被割过的漆树让我想起大漆的坚质和助琴的铮鸣；山中老嫂给做的韭菜腊肉面解饿更解馋；一路上我俩没看见一个旅人，独享一路净丽；在分水岭上一泡大尿，企图它一半南向江一半北向河。我俩当然不会苦修，苦苦行路还凑合。

2、去终南山的天子峪

终南之旅，是一大系，若大致完成，至少也得来七十二次吧，俗话说终南七十二峪。已然开了头，就慢慢旅下去，就像俗歌唱的“常回家看看”。仅西安城南的终南山的山谷，就大致有（由东到西）：汤峪、库峪、扯袍峪、大峪、小峪、南五台、子午峪、太乙峪、石砭峪、天子峪、抱龙峪、沣峪、直峪、曲峪、华阳峪、太平峪等。我不打算拜僧为师，但我想找个地理顾问。以前在终南山就认识了搞园艺和盆景的大林，他经常奔走终南，植物专家般的“寻花问柳”，这次他又给我介绍在植物学方面比他更根正苗红的孟先生。2012年2月初，为图便宜并进山方便，我、孙助、小华住在长安区东崔村中的小旅店中。15元一床，没暖器，冷。2号午后，大林带我们先到天子峪口的百塔寺，存下的寺院落很小，那个银杏巨大，径约3米，据说中国第二。塔一个也不见，文革时就全毁平了。后来孟先生说了：这寺原很大，在隋朝时因三阶宗而闻名，其祖师最重要的主张就是舍戒，到清朝及民国时塔林很大，很多俗人都塔葬于此。这寺在峪口村中，多见老人在街上晒太阳。往南，沿小公路走约1公里，路通坡上的致相寺，院落不小，此号称是华严祖庭，不少豪华小车往那开去。我们走东侧土路上坡，化雪后泥泞，鞋底泥愈厚重，望终南阴岭略秀，积雪不深，没浮云端。入东岭村，各户分散，建筑多老，因春节期未尽，乡民皆新衣，亦有凑堆打麻将者。大林的朋友画家冬子骑摩托来陪，但终因坡路滑而改步行。冬子也在山上租了农房，怕是要玩“后长安画派”吧。

在泉水处遇打水的孟先生，面端正，身瘦劲。随其至他租的房子，在东岭的最高坡，老式民居，坐北，面开三间。老孟讲：花两三千签租了二十年。这视野好，老孟指点而讲：南面像笔架的山叫唐王寨；西山梁那边的叫抱龙峪，坡下那建筑群叫致相寺，实际不是华严祖庭；东山梁那边是石砭峪。老孟算是园艺世家，前后院颇多栽于盆中的奇松异柏，院周有不粗的栎松及竹丛。落座茶聊，知老孟常年住在山里，走访植物，多次穿越各峪。其后院墙上钉一张野羊皮，他在野林子里碰到被套子套住已死冻僵的老黄羊就背回与邻分享，后知是野羊剧羶，须浸泡多时，热水多煮几遍才好。屋里约5度，没炉，他以白酒及电褥取暖，据说吃饭也没定点定食，故其脸色不光亮。因我问他答的略有：由隔一山梁的石砭峪向南上牛背梁可穿越至柞水，当地人一天可完成；牛背梁是大片的高山草甸，山里的野兽主要是野猪、野羊、豹子，某些地方有牛角羚和小熊猫，植物种类丰富，呈垂直变化横跨寒温带、温带、亚热带；现在这季节不适合南北穿越，阴坡雪厚，南坡雪化泥泞，冬天一旦迷路容易危险；茅蓬主要集中在嘉五台、南五台、大峪、小峪、子午峪、石砭峪、华阳峪草堂寺附近，据说茅蓬数量上千；不少峪都开发了旅游，除冬天人少，终南山已不清静。

屋里挂着老孟画的植物国画和冬子的油画。他又讲些盆景的选材、培育、矫形，听起来这是科学加艺术的一门专业。他又带我们来到屋后的大圆包山顶，北可望灰蒙蒙的西安，南是连绵殊姿的终南。大林和他又指着山下给我们讲：当年秦皇北修长城南挖潏河；北山（渭河北的山脉，也相对于终南山）的玉华宫遗址是玄奘译经处；少陵原、上林苑、白鹿原等；槐文化的系列深入研究在国内还是空白，等等。老孟四十多岁，据大林说不吃猪肉，也无女友，说到山林、植物、盆景才表情丰富，倒有点像僧人向人讲法论禅。我觉，老孟住的简陋，那间老屋比大多茅蓬都差，吃的更是凑合——有时一锅粥吃两天，他不读经，他读树读草，他走山穿林，饮泉沐霞，这是否也是一种修炼。他干脆到在城里没有住所。这个终南山的栖居者，非农非僧，半樵半耕，亦画亦酒，走在自己的求道之路上。而大林，卷发高鼻，估有西域血统，他好园艺不下于好历史，兼弄诗文却惜字，他恋烟酒不高于恋情爱，风格古典嫌不巧，他是山乡城市两头奔跑，上山能断树，下海可言商，但他的蓝图上是中华槐文化博物馆。我觉这比造五级浮屠还难呢，这也让我想起一个往山顶一块一块搬石头、半袋半袋背水泥、一桶一桶背水要凭一己之力建一个茅蓬的和尚。

3、由石砭峪绕至南五台后山并登顶至大茅蓬

2月3日上午大林带孙助、小华及我乘公交到了石砭峪口，老孟已翻过山梁来会我们。等一班进峪的公交车时，大林与一位穿僧袍的老和尚聊，知了：他法名宽宏，本地人，1960年出家，年60岁，现在九江的东林寺，是江西人大委员，这次回来去关帝庙附近的茅蓬看徒弟。他懂些医，劝老孟吃些知母对胃好。这老僧抽烟，递之不拒，还说他在九江都抽15元（或20元）的南京牌。公交沿谷上缓坡南行，路右有狭长的石砭峪水库，水清。老孟讲，1958年左右不少峪口都修了水库。我知那时略懂农业的毛泽东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5公里，每票三元，到关帝庙村，商店、饭馆俱全的小街上不少鞭炮垃圾。公交车沿主路继续南行，老孟讲：大约20里后可到青叉，公交截止，有小路上山过牛背梁后可到柞水那边的村子，当地人走三四小时。

我们由关帝庙往东进小谷，上坡，小路边不断出现砖石水泥筑的茅蓬，有的名为菩萨茅蓬，大多无名，有的茅蓬有柴油发电机。入一茅蓬院，干净，带电浴的卫生间——此为宽宏徒弟的茅蓬，但他不在。不少茅蓬门上写“止语”、“游客勿扰”、“勿大声说话”，且门都关着。我故意大声问：是这儿不让大声说话吗？老孟更高声答：对，这不让-大-声-说-话。见老孟愉快。写着“止语”的院里倒传出女声话音。我觉终南山是大家的，赶路人问个路、讨口水，这算扰吗；好的修炼者，心静耳无闻，在乎兴致的游客高声吟唱么。路上略冰雪，我拄着棍还摔两跟头。登到山坡一块坝地，见一较原始的茅蓬：茅草顶、土木墙，有些倾仄，仍住着和尚。我们去这讨了热水喝，小小晒阳。

继续上坡，除松柏竹外，老孟给我们指点栎、梓、榉、漆等木种，他也习惯性地左右观察植物。大林指着岩缝中斜长的一株矮而峥嵘小松，评论着，有审丑怪而美异的味道。

过一小山顶的茅蓬，没人，有锁。据说若主人云游去了，这茅蓬别人也可居住；但现在多是自己盖的茅蓬，花不少钱，是有所有权的。在此可望东北坡上一幢三层的青砖小楼——那是著名的“小茅棚”。路滑而小陡，抬眼北望可见南五台顶的建筑。近“小茅棚”了，见塔林，皆不高大，岩石混砖筑，碑铭简略，最新的似是1996年立的。棚院内，显眼的是三层小楼，较新，带院墙，大门关着，门口也有“勿”什么的警语。见一尼在院外打手机二十分钟以上，她脸红润、体墩健。我们在此吃了孙助带上的饼、鸭蛋等。半小时后才得空问那尼姑，她说了，师傅什么名字1996年圆寂的，外国人来拍过，刚是给送粮油又迷路的一居士打电话，这儿住八个尼姑、大茅蓬还在上面云云。

更陡了，但有阶石，过一茅蓬小院。门口石上坐一中年僧正在晒阳，他脸红净，皱纹细、鼻头粉，五官正而不多话，棉袍而眼亮（或为映日所致）。晒阳取暖至日斜，回屋多食卧读茶，其实凉屋中，蒲团上，着棉袍打坐不很冷——我以前试过。老孟说再走半小时就是南五台顶了，可能收费但冬天多半没人管。遇几个少年男女下山，我要给拐杖于一小胖女生，说爷爷给你个登山杖。她不要不乐，小华乐了。两三个峰头及上建筑在我们头顶时，到了南五台后山最长的一百多级仅容半脚的台阶，在此前二十来分钟，见六七个脸红润的年青女尼哼小曲、逗小乐而下山，她们进了“小茅棚”仍歌笑不绝——我略知二十多年前那儿的比丘尼之清纯修行。

终南山之四访 - 阿坚 - 阿坚的博客

在百多级台阶的西南下方，见兀崖突凹下的砖石茅蓬，在大崖阶地上也有些砖屋，这临壑背岩，且朝南，当为茅蓬好所在，院门锁着，我觉没必要吧——您这位大德是反锁自己在里闭关呢吗。俗话说，小偷不偷庙，大娼能会德。妄语了，且续着，小个可能小心眼，大师未必大心胸。

登上那百多级阶，见牌书“西林山口”。此北望西安及渭河北岸，南而目及牛背梁及偏东一点的终南巅（2604米，但秦岭主峰太白在更西南，三千七百多米）。见另一新的石碑，大意为西林寺俗称大茅蓬，建于某年（我忘了），印光虚云鹤年来过云云。我爬至大茅蓬，院门紧关，看墙内殿宇僧房齐整，晾绳上多是女性衣服，继而听见女声传出。知此为南五台之一台，叫兜率台，见门上的“止步”我便没机会问询于尼或僧。山南侧有开发旅游的西林山庄，食宿游接一条龙，客服电话15309237085，但冬天已关门。小华上的是灵隐台（五台之一）望台上有歇山三滴水建筑，那是东台。往北山腹望有不少建筑，据老孟说，有公路可通，原首长建筑已对外，台顶也得两千二。这著名的大小茅蓬都没入院，仅墙内仅见尼姑，一片楼新脸亮，是物质营养还是精神蕴致呢？

我们往东翻小梁，入太乙峪的西坡，又见“狮乐茅棚”等棚，有的建有亭桥石几，可入画眼，快到太乙峪的山村，老孟指识一个木瓜树，径80公分。孟讲：在北方罕见，可入药，原更多，被山东人挖走不少，它不是海南那种木瓜树但可能属一大类，树皮是迷彩色的。终下到硬路面的小公路，见“十三省城隍庙”的老庙及新庙工地。据说关中大地震（清时？）后，地广人稀有十三省填关中之说。走到了太乙峪口村，再至西安翻译学院上公交，返长安吃喝，并外叫了元宵。老孟吃十多个元宵，但啤酒才几杯。回屋开电褥子烤我的老酸腰，与大林聊，加上小华孙助的话意，概是：不要到终南山非找到古代的那种修行之范；山中不少古槐可入籍；女的学佛的比例愈高；终南山有名的峪已经公园化了，隐修得去更僻之地；槐文化更近儒家，不避俗世；大林的老家富平不少可观之人文。

4、去沣峪的净业寺

2月4日小华孙助及我早饭后，即乘车倒车去老孟指点的沣峪净业寺。峪口的十字路口，西可去户县周至，东可达蓝田华阴。沣峪内早修公路，可往广货街、汉中达重庆。峡窄，公路不宽，车响气浊，不适徒步。进峪南行约5里，路东即净业寺的牌楼，不收费，附近多停小车多卖香者。我逗一单行的女生，是帮小华起调，他不接。孙助说：我们的业都不少，去寺里净一净消一消吧。石阶上行约一里，大喘时已见寺下的七座灵塔，都古朴，不高大。也见说明牌：南山宗道宣开此寺，归属律宗，唐代即有香火。不知云居的道一、宝峰的道应是否是道宣同辈。据历史专业的王爷讲：道一道应是禅宗，与道宣不同宗；好的字，按辈用，没多少辈就用完了；南山宗弘扬的是四分律，弘一法师修的就是。

寺的主院落位于高于公路三百米以上的山上，有运货的缆车两站可从山底至寺的侧门。一路见不少石壁上的偈子，我与孙助喜欢的是“绝解起行”，也见不少蔡志忠式的禅画。主殿的匾书：华藏世界。另见三个龛式的灵塔于崖壁、锁着门带密码键的禅堂、五观堂。院中有电开水炉及碗，可自取。见一僧敲吊在梁下的大木鱼，后见僧人及穿俗衣的人去斋饭。孙助趴窗望，后说先念一段什么才吃，后听老孟讲：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吃，适当随个缘就行；过了饭点也有女义工帮你煮挂面浇上酸汤；这寺的主持（或方丈）喜结交，擅四禅（禅画禅拳禅茶禅？）；菜中没姜蒜，油是足够的。

寺内多竹丛、柏林，庭院中有径90公分的古槐。我们出寺后门往山顶爬走，有两百米的半攀岩路线但无大险。山顶有一新修复的六角砖塔，七层实芯。寻附近埋在地皮的老砖半块，打算回去做个烟灰缸——插香也行。塔这为三叉口，东南可去卧佛寺及观音山一带的茅蓬群，西南为净业寺，北下山至峪口东的一个寺。下山去峪口，雪泥很滑，援树枝而下，陡处臀行，我仍扭了腰。遇四五个漂亮尼姑上山，问去哪，一江浙口音答：去极乐世界。然后她们笑，孙助及我的拐杖送她们。她们那寺更新，大门紧闭，门前有光岩台阶。

峪口北的街，皆石锅鱼店，好车云集。我们坐公交至滦镇刀削面馆吃喝。汉斯干啤还保持着4度的酒精水平。老板娘拾我金不昧，即夸之漂亮。孙助、小华及我聊今天的沣峪之行，概是；这寺有些大，非茅棚类。因游人太多，僧人不是极耐烦（如孙助问斋时人家不理）；缆车化、电脑化、码锁化、电炊化、还是看着别扭；阿不太愿跟僧人聊天，怕唐突；在云居寺就被知客师轰走过；是否年青漂亮女人容易被庙或庵收下学佛；老孟识那当家的让咱们去找，咱觉没必要。阿拖后腿了，要不应去观音山的茅蓬看看。

翌日我们将离开西安，我与孙助去华山精神病院访友。遗憾这次因冷和雪没有南北穿越，让小华白带了棉裤和决心。下次我们争取从小峪沿秦蜀古道穿到柞水，再从石砭峪穿回来，不过那时终南山的人该多了，游人、来茅蓬修行的、拜佛烧香的、进山做生意的。中国人口都14亿了，漫延到终南山的也水涨船高，城市的房地产在大发展，终南山的茅蓬也倍增，据社会学的有关统计，皈依的愈来愈多，入精神病院的也愈多。我们这个时代真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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