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生存狂]-甲流：气候影响下的生命冲击波

一

1918年秋天，一名澳大利亚妇女看到，在3个小时中，有26支送葬队伍经过她家门口，每7分钟一支，几乎是首尾相接。

这一年，在人类自相残杀的那场浩劫即将结束时，一场流感席卷全球，夺去了5000万人的生命。当时世界总人口约17亿人。这场西班牙流感杀死的人数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死亡人数的3-4倍。

在许多地方，掘墓工人来不及挖坑。棺材早已缺货，死者裹着毯子入土。这场上世纪人们闻之色变的流感被称为“史上最恐怖流感”，它所造成的灾难是流感流行史上最严重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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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5月29日，麻萨诸塞州Emery Hill放尸体的帐篷，这场流感致5000万人死亡

世界各地的科学家们至今仍然在研究1918病毒为什么具有这么强的杀伤力和传染性。1997年，美国科学家杰弗里·陶贝格尔（J. Taubenberger）在《科学》周刊上发表了他与同事利用遗传学技术得出的研究成果，认为1918年的流感病毒与猪流感病毒十分相似，是一种与甲型（A型）流感病毒（H1N1）密切相关的病毒，至今仍然可以在某些国家的猪体内发现这种病毒。

西班牙流感可以简单分为三波，第一波有记录的流感发生于1918年3月的美国军营。91年后，同样是3月，甲型H1N1流感在墨西哥爆发。在之后的8个月里，这种流感蔓延全球。世界卫生组织截至11月20日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全球已出现至少6770例甲型H1N1流感患者死亡病例。

目前在中国所流行的流感病毒中，近80%是甲型H1N1流感病毒。截至11月中旬末，我国已有近20个省、市、自治区出现了甲型H1N1流感，而且进入秋冬以来有明显加剧的趋势。在世界的其他国家和地区，也有类似情况发生。

二

“每年1月至3月是墨西哥的流感高发季节，所以这次甲型H1N1流感疫情始发于墨西哥，当时有利的天气、气候背景应当是重要条件之一。”

在兰州的中国气象学会医学气象委员会，主任委员王式功组织专家们对甲流与天气、气候的关系进行了探讨。这个委员会今年10月刚刚成立，致力于推动天气、气候变化对人体健康影响机理、变化规律及应对措施等问题的研究工作。

流感病毒流行一般多在冬、春季节，具有明显的季节性变化特征。由于流感病毒不耐热，但对干燥及寒冷有相当的耐受力，能在真空干燥下或-200℃以下长期存活。西班牙流感的第二波发生于1918年秋季，是死亡率最高的一波；第三波发生于1919年冬季至1920年春季。今年甲型H1N1流感的第二波也于10月开始，沉寂了几个月的流感病毒随着秋冬季节的到来开始蠢蠢欲动。

王式功等人认为，目前甲型H1N1流感与其他流感病毒的基本结构没有区别。季节性流感在我国北方地区的流行高峰期通常出现在12月至次年1月，他们估计甲型H1N1流感的多发期可能还要持续2-3个月。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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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立冬以来的全国气温距平实况图和全国降水量距平百分率图

在11月7日至26日的全国气温距平实况图上，黄色和红色表示这些地区最近20日的平均气温比总平均值偏高，这些地区主要集中在我国的西部偏南地区。

在11月7日至26日的全国降水量距平百分率图上，黄色和红色代表这些地区最近20日的平均降水量低于总平均值，这些地区也主要集中在我国西部偏南地区。

经过一个平静安逸的夏天，我国甲流疫情的第二波流行已经呈现出快速上升的趋势。以本土传播为主，甲流也正在逐步向中西部地区和中小城市和农村扩散。中国疾控中心首席流行病学专家认为，由于缺乏防控经验，这些地方将成为防范甲流疫情的薄弱地带。

王式功等人认为，流感暴发的程度与当地的天气与气候条件密切相关。如果今冬明春我国大部分地区与常年相比气温偏高、降雪（雨）偏少的话，甲型H1N1流感的流行程度会明显加重；反之，如果今冬明春我国大部分地区与常年相比气温明显偏低、降雪（雨）偏多的话，其流行程度可能会轻一些。

四

1991年，700万人口的南美洲城市秘鲁利马被死亡的恐怖笼罩。成千上万的人患上一种可怕的疾病，纷纷死去。这场霍乱穿过拉丁美洲蔓延，到1994年才平息。

11年后，环境科学家们发现厄尔尼诺（El Nino）可能是促使南美洲1991年致死性霍乱爆发的元凶。

厄尔尼诺现象又称厄尔尼诺海流，是太平洋赤道带大范围内海洋和大气相互作用后失去平衡而产生的一种气候现象。正常情况下，热带太平洋区域的季风洋流是从美洲走向亚洲，使太平洋表面保持温暖，给印尼周围带来热带降雨。但这种模式每2-7年被打乱一次，使风向和洋流发生逆转，太平洋表层的热流就转而向东走向美洲，随之便带走了热带降雨，出现所谓的“厄尔尼诺现象”。

他们认为太平洋增暖的环流刺激隐匿霍乱弧菌的浮游生物生长，为霍乱在南美洲19个国家流行创造了条件，最终使上千万人濒于死亡。虽然这种理论颇有争议，但越来越多的研究人员相信，霍乱爆发仅是一种先兆，全球气候变暖给人类健康带来了更大的危害。

如今，全球气候变化已经在不同程度上直接或间接地对人类的生存产生了重要影响。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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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欧洲大陆约有2万人死于热浪

2003年的夏天，高温热浪席卷印度和整个欧洲，我国中、南部地区也不例外，世界各地气温破记录地高达38至42.6℃。许多老年人因此而丧生。

全球气候变暖对人类健康最直接的影响是极端高温产生的热效应。在未来，这种热效应将变得更加频繁、广泛和严重。由于高温热浪强度和持续时间的增加，以心脏、呼吸系统为主的疾病或死亡人数也会增加。

气候变暖的第二个结果是气候带的改变。原来热带地区传染病的发病区域如今已经扩大到了温带。恙虫病本来多发于我国江南一带，1986年山东省报告恙虫病流行，1989、1990年天津农村首次发现恙虫病流行，这一发现将恙虫病流行的地理区域向北推进了4个纬度，而天津恙虫病流行地区的年平均气温上升了1.3-1.7℃。据此估计，我国恙虫病在气候变暖的影响下有可能出现全国分布的趋势。

2002年夏，“西尼罗河”病毒在美国再次爆发，专家分析，病毒传播速度如此快的主要原因是干燥炎热的天气。西尼罗河病毒是在1937年从热带乌干达西尼罗河区的一位妇女身上分离出来的，近年来却出现在欧洲和北美的温带区域。

全球气候变暖还导致了新的传染病的发生。2003年发生的引起世界范围内流行的新发传染病的SARS，发病区遍及五大洲32个国家，其中以东亚、东南亚及加拿大发病人数最多，而我国是全球发病人数最多的国家。SARS发生在冬春季节，在国内有两个很明显的特点：一是SARS未上高原（青海、西藏、云南、贵州没有病例）；二是西北几个省区内没有出现

SARS的第二代传染者。这表明，SARS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医学问题，而与天气、气候等环境条件密切相关。

当这个星球的空气正以缓慢的速度升温之时，适宜媒介动物生长繁殖的环境时空范围也在扩大。气候变暖有利于媒介昆虫的孳生繁衍，提早出蛰，提前形成密度高峰，并使其体内的病原体毒力增强，致病力增高。病虫害作为一种载体，对某些病菌和病毒的传播将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越来越暖的冬季，将有利于虫害和病原体安全过冬，使来年春夏的虫害病源基数增大，危害程度加重。而春秋季温度的升高，将延长虫害和病菌的可生育时期，有利于病虫害春季早发。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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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甲流小患者紧靠着妈妈（来源：新华社）

“人类要想有效地适应全球变化的大背景，减少气候变化对人类自身健康的负面效应以及突发疾病事件的影响，就必须加强天气、气候变化对人体健康的影响机理及变化规律的研究。”这正是中国气象学会医学气象学委员会成立的目的。

IPCC工作组副主席Robert Watson曾告诫人们：“这是一个急需研究的领域，面临的问题需要我们给予高度的关注”。

世界气象组织（WMO)的有关专家认为，目前人类对天气与气候条件对甲型H1N1流感传播的影响已有了一些初步了解，但两者深层次的关系及影响机理还需要更深入的研究。

2009年冬天，一名刚到北京一个星期的澳大利亚女孩在地铁站里打电话。这个刚刚看完《2012》的女孩和朋友讨论着这部席卷全球的灾难片的同时，也在讨论着北京的甲流。

和91年前的那位同胞不同，她透过玻璃窗看到的不是首尾相连的送葬队伍，而是一张张微笑的脸。

地面上的气温低于0℃。但地下的车厢里却仿佛萌动着春天的气息。

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想着春天也许真的不远了。

而人们往往在这个时候，才体会到生活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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