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生存狂]-《欧洲史》读感

民主的源头

民主政治是当代人类社会最流行的政治体制，民主主义被大部分的人类社会接受，“世界向欧洲学习”，学习什么？五四的先贤们告诉我们，是“民主”与“科学”。

那么，现代民主政治是如何在欧洲诞生的，这是任何一本欧洲史必须解释的问题。

除了无知的狂人和无耻的政客，没有人敢于否认马克思是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哲学家之一。这十四位《欧洲史》的作者有着自己做为学者的尊严，他们同样不会拒绝承认这一点。并且指出，广泛存在的社会民主党与马克思主义有着极深的渊源。马克思对历史的许多见解，同样为历史学家们接受。譬如指出新生资产阶级的出现与民主政治的紧密联系——当然，这不需要读马克思的著作，任何一个历史学家都应当能够看到这表面上很明显的事实。

值得关注的是，为什么新生的资产阶级能够从容的争取自己的政治权力呢？这本《欧洲史》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是意大利的长期分裂甚至被外国侵略分割。在一个适当程度混乱的政治形势中，资产阶级争取自己的权利相对的容易。而一个地方的成功，则可以给其余的地方树立起榜样的作用。如果意大利是统一，是独立的，那么，这里的资产阶级不会有不同于别的国家的新兴资产者的那种地位。与此同时，欧洲各国内部的战争，以及欧洲对伊斯兰国家的长期战争，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教廷和皇宫对商人的控制，并且相反，还加深了对商人们的依赖。这也是资产阶级能够得到更好的地位的一个客观因素。

但是仅仅如此是不够的，上天没有证明给我们说：资产阶级得到相应的地位就一定会有民主政治产生。如果说有这个法则，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能够证明这是个普遍法则。专制政治下资本主义的发展就证明了资产阶级并非非得选择民主政治。因此还需要有其它条件。

独创是困难的而缓慢的，也许要花上数百年的时间去摸索，学习就要更加迅速。雅典与罗马曾经存在过的古代民主无疑给人们提供了一种学习的榜样。人们知道了曾经有过这样的体制存在，并且相信它曾经成功，那么如果这种体制正好能够合乎现在的需要，为什么不去学习模仿呢？中国历经几千年的摸索，到了宋代才好不容易调节出一点头绪来，但是先是女真人，后是蒙古人，把这些摸索的成果一下子就冲得七零八落，明代缓缓的恢复这一点一丝的传统，二百多年才渐渐能够接上宋人的火矩，不料又杀出一个满清。真要让人感叹“万般全是命，半点不由人”。但是欧洲就要幸运得多，不仅没有中国那样强大无比的旧力量的制约（欧洲的旧力量之间还互相进行着持久的消耗战），历史上还有一个学习的榜样。

以复兴的名义进行变革，更容易为人们所接受。而自然科学的发展、教会与皇帝的冲突、教会内部的争斗——特别三位教皇同时在世的事实，加深了人们对教会的怀疑。皇帝为了对抗教皇，需要他的国民有“小团体”意识，民族主义最初的出现，符合皇帝的意愿。教会内部出现了对本民族的尊重，分歧进一步加深。地方的教士们与民族主义结盟。出现了许多的选择，自由主义、民族主义、天主教、路德派、清教徒……人们在这些选择中依自己的判断或者是历史习惯进行不同的排列组合，但是为了团结身边的人们，每个人都需要和民族主义结盟。

资产阶级们要寻求自己的利益，选择民族主义与民主主义是最自然不过的了。他们用民族主义来号召人们战斗，用自由主义来支持自己的正义与先进性，用民主主义为未来勾画蓝图。民族国家与民主国家往往同时出现，二位一体，这就是中间的玄机了。

没有人给现在的民主国家打分，但是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的印度和美国，都离不开民族主义，虽然据我们中国的学者们说，美国人现在已经把民族主义丢到垃圾堆里去了——虽然我也同时分明听到美国人不断的宣扬爱国主义、美利坚民族——当然，学者们的话是不会错的，一定是我读报纸时眼睛有点花了。但是，美国人建国的时候，虽然他们的民族正在形成，却也有一个和民族主义差不多的爱国主义，“美国利益”这个词可能是美国政坛最流行的用语；让我们的某些学者不愿提及的种族主义也一直贯穿美国的历史。而印度的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都不必多讲了。虽然现在的印度民族不过是一个古代印度被英国强奸后生下的孩子，但是民族主义的旗帜还是要举的。

人们往往喜欢用欧洲的例子来反对民族主义，主张全球化。但是这本《欧洲史》的作者倒是毫不讳言，欧洲的民族问题十分复杂，欧洲的一体化其实只是历史的继续，因为他们坚信，存在一个“欧洲民族”。这就如同今日的中国，据说有一个“中华民族”，两者唯一的不同是，前者中没有一个占绝对优势的民族，而后者更类似于同化。要指出的是，从这些历史学家们无意识的流露中，我们知道这个欧洲民族主要构成是古代日耳曼民族的后代，这并非是要暗示什么，只是说明任何民族的融合过程中，总有一个占优势的民族存在，历史是有因果关系的。

除去欧洲民族（古代日耳曼民族）和中华民族（古代汉民族）之外，还有三个民族值得一提，美利坚民族、印度民族，斯拉夫民族。这三个民族有自己的特点，美利坚民族的构成主要因子众所周知，这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民族；印度民族是一个新生的民族，这个原因上文已经提过，任何人如果轻视这个人口众多的民族，都会后悔；斯拉夫民族是一个有着不体面历史的民族，他们和欧洲民族格格不入，除非坦然接受被融合的命运，否则只有向俄罗斯靠拢。

我无意在这里讨论民族关系与民族命运，我只是想点出一个事实，也许现在的民族正在融合，世界正在变小，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全球化，而是“大民族化”。有共同特性、共同的历史渊源的民族主动的或是被动的靠拢，最大的原因是为了对抗一个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民族：美利坚。当别人把自己做大时，如果你想竞争，就只有自己拼命做大，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当然，历史并不是戏剧，人类生存至今，在文明的深处或者潜伏着一种对抗危机的本能，“大民族化”并非是故意的，最深层的本意隐藏在五花八门的原因之下，虽然说起来有点自负，但是我也有一种本能，一个历史迷的本能。我能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存在。

几百年后的历史学家们是要证实或者推翻我的异想天开，现在还无法知道。但是至少现在，我保守的说有这种可能性存在是不为过的。

中世纪结束之后专制政治经常依赖民族主义，是不必说的了。我所怀疑的是，民主政治是不是真的可以脱离民族主义而存在？这种从理论上推导常常会得出反民族主义结论的政治理论，为什么至少在它建立之初没有排斥民族主义并且欣然合作呢？

这是可以妥协的吗？或者说，反民族主义根本就是一个假象？

脱离民族主义而存在的政治实践在一个民族观念强烈的世界是否能够存在？无论是达尔文主义者还是马基雅维里主义者，都会做出否定的回答。

当我们承认民族主义在政治实践中的存在后，我们就需要知道它扮演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

可以先回到雅典，古代社会虽然不存在现有的民族主义，但是却有原始而朴素的种族主义。无论是古代中国人还是古代希腊人，对自己的文明都十分看重，并经常以此做为区分自己群体与别的部落的重要标识。雅典是古代世界的经典民主政治城邦。

是什么支撑起雅典的古代民主呢？精神方面的因素姑且不论，在物质方面，让１５万自由民中的男性公民得以建设民主政治的因素，一方面是雅典城邦的１２万５千余奴隶，一方面则得益于雅典强大的海军并由此产生的在提洛同盟中的主导地位。

分析这些构成，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种：相当数量的被剥削者，相当数量的自由民，强大的军事实力，一个军事同盟（产生的原因是一个强大的敌国），在军事同盟主导下的经济体制。如果把因素移到现代最强大最经典的民主政治国家美利坚合众国身上，你可发现多么惊人的吻合。

现代至少在表面上不存在雅典奴隶，而且美国从表面上看来有一个相当宠大的中产阶级（我们可将之近似的比拟成雅典自由民），并且还号称公民皆有选举权。奴隶上哪去了？全球化给我们答案：奴隶在国外。由强大的军事力量主导，有当时最先进的技术，经济机制如果不围绕它围，上帝都会生气。在这里，我们可以抛开精神层面的东西，仅仅从物质的表面给奴隶下一个定义：极度廉价的原料生产者与提供者。如此可以更清楚看到事情的深处。

离开这两个经典之国，回到欧洲的民主政治上来。当联合省是欧洲最接近于民主政治的政体之时，联合省正在国外殖民地享受巨大的权益。慢慢的，欧洲所有从殖民地中受益的国家都开始民主。前面说过，民主政治有赖于资产阶级的力量，而凡是商业，压榨原料生产者和提供者是永恒的法则。欧战和二战之后，从表面上看来，这种物质基础已经有了改变，但是事实上，如果我们想到“分一杯羹”这个说法时，就会发现眼前是另一个局面。欧洲既是美国主导体制的受益者，同时也是不满者。

其中奥妙，就在是“分一杯羹”。

本来有一件事很让人奇怪，为什么贫穷的国家无法真正的实践好民主政治？如果是先有民主政治后有富裕国家，那么无论如何，多少总应当有这么一两个例子存在。

但是很遗憾，不论理论家们如何证明，我们更多的看到民主的第三世界国家经济一个个接着崩溃。这件事情的另一面是，很多的贫穷国家不愿意选择民主政治，这仅仅是精神层面的原因吗？

民主政治也许是近代以来最大的谎言。当我们在带着优越感指摘古代的“奴隶制国家”时，我能想到一千年后的人们用同样的眼光注视着我们，并且还要加上一句：“五十步笑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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