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生存狂]-【卫国战争老兵回忆】米哈伊尔·库兹涅佐夫的采访

我1922年出生。战争开始的时候我是莫斯科郊区西米基镇机械制造厂的工人。我和我的许多工友们都有免服兵役证明——因为身体不行。

秋天的时候，张贴出布告：西米基所有达到服役年龄的男性公民去当地的征兵站报到。于是第二天，我就和我的几个朋友去征兵站了。他们要我出示护照（原文如此，可能是身份证或者户口本——译注）但是我没有。这是因为我是免服兵役的，工厂的人事部门把我的护照拿走了，给了我一份上面印着红星的特殊证件。征兵站的政委看了我的证件，不让我当兵。

我离开征兵站告诉正等着我的朋友们：

“完了，他们不要我。”

我的朋友列奥沙·奥力克诺夫愤愤不平地说：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把我的衣服穿上，把帽子也换了再进去试试。你就说你们工厂刚被疏散，你想上前线打仗。”

我照着列奥沙说的做了。于是我们都当上了兵，被分到高尔科沃斯卡亚州的一个叫做潘非洛夫的村子，离穆罗姆不远。那有个训练部队，我成了机关枪手。我学习马克沁机枪和捷格加廖夫机枪。我也学德国机枪——很好的机枪。零件不是很多。更重要的是它比捷格加廖夫轻。

1942年1月，我们发了制服，20号左右被派到莫斯科。我在第152防区的367独立枪-炮营服役。一开始我们用德国步枪和机枪。我的机枪是捷克产斯柯达公司生产的。所有机件都是特种钢材从不上锈。然后他们给我换了捷格加廖夫——所有机件都很粗糙，只要稍微被打湿就会上锈。

我们被安排到格扎斯克和莫扎斯克间的莫斯科防区，在波罗基诺博物馆附近。这个地区已经筑垒了：有小型的混凝土碉堡，用土和木头搭的战壕，还有其他防御工事，尤其是雷区。路上都埋了地雷，所有可能的目标都被大炮轰烂了。炮火之亮以至于我晚上都可以瞄准射击。

我们营是第二梯队。我们只能靠自己的装备过活，但同时我们有担负全天候的任务。不是德国人来骚扰我们，而是各种命令让我们不得安宁。

最遭罪的事情是饥饿。每天600克面包一杯水，水里有几块儿很小很小的面团。我们谈论的话题只有食物。我们打鸭子和乌鸦吃。我们还吃马。我们很少走动也很少洗脸。1942年春天的时候我们还种了土豆和大头菜。直到1943年9月前，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那个时侯，营队徒步行进，而后上卡车，被拉到森林里去。我们整整三天都在行军没得睡觉。半夜1点中的时候，命令下来了

——我们去攻打斯韦实谢沃村。

——在哪儿？为什么？

——就在那儿，村子里什么都没有

好吧，我们出发——悄悄地。但是德国人不是傻子，他们把村子前面的杨树都砍倒了，并且把那地方轰了个遍。他们把我们放进去然后突然开火。整个连只有我们四个回来了。我把机枪也仍那儿了。不久，德国人自己撤了。

很快，我们继续进攻。有一天我们一路走了60公里解放了一个村子。德国人在那村子里盘踞了3年。村民们一看到红军来了，就欢呼起来，热情地亲吻我们！

——德国人刚刚离开村子！他们一边骑着摩托一边烧房子。你们来的有点儿晚啊。你们饿不饿啊？

他们想给我们找点儿吃的但是我们比较着急，只好继续前进。

这件事我忘不了。但是我还记得很多悲伤的事情，有一些很痛苦，给你们说几件。

有一次，在第二梯队的时候，我们在第聂伯河堤岸旁的土豆田里躺着。河岸的对面一支部队进入战斗位置。早上8点的时候，红军战士开始进攻了：“为了祖国，为了斯大林，乌拉！”。他们大多数暴露在敌人的机枪火力之下。很快部队就被撂倒了，一切又回归寂静。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我们又听见：“为了祖国，为了斯大林！”，但是这次冲锋也失败了。后来有搞了两次冲锋，都没成功。我想：这是为什么？他们知道那儿有好几挺机枪，为什么不组织炮火或者飞机在进攻之前炸一下？但是他们不会像我说的去做，整个战场上全都是尸体。我无权作出结论但是我认为他们根本不在乎人的生命。

当然我们士兵不认为自己会被杀死。我们只是战斗——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你只想着射击，根本什么都不在乎。当然，要是发现自己身边都是震耳欲聋的炮火，你可能就会为自己担心了。

还有个伤心事。有一次我们在森林边驻下，开始挖散兵坑和战壕。有三个同志跟我说：“米沙，去野战厨房拿吃的，我们饿了。”于是我带上装备走了。就在那个时候，敌人的轰炸机光顾了我们阵地。等我回到阵地的时候发现吃的白带了——他们都死了……

再跟你说个。这件事发生在我们的后方补给线据我们很远的时候。之所以补给线离我们很远是因为桥梁都被炸了，道路也很泥泞。整整五天我们没有吃的。最后来了命令：找一打最强装的士兵到后方补给站——距我们30公里——去搞些干面包。我是其中一员。

我们穿过被会坏的村庄，村民们只能住在山洞里。我走进一家农户——一个六口之家。我问一位年轻的妇女能不能给我一小片面包。她没给我：“我上哪儿给你找去？你没看到我们这儿有四个孩子么？”，一会儿我听到一个躺在炉子旁边的老妇人说：“闺女，给他吧。也许你丈夫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像他一样要吃的呢。”于是我得到一块很难说是什么的东西。管他呢，我很快就吞了下去。

等我们到了后方补给站的时候，连队里的医生对站里的军士说：“给他们煮些热玉米糊，别让他们吃干面包。否则他们会把自己撑死。”我们那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吃了很多热玉米糊。然后他们给我们整整12大包干面包，然后我们就出发了。尽管已经警告过了，但是我们都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吃面包。最终我们12个人里有两三个战士在回去的路上因为肠子扭曲死掉了。

我们的进攻计划在9月25号继续进行，我们去解放斯摩棱斯克，打了几次战斗之后我们进入了白俄罗斯，等到1943年10月22号的时候我们已经距第聂伯河边上的奥尔沙18公里了。我们营占领了一个高地，上面还有德国人挖的战壕。于是，当晚就送来了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饭。

拂晓的时候德国人开始炮击和轰炸，上帝啊，所有的东西都被土埋上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们的坦克和几大队跟在后面的步兵冲了上来。我的朋友科里亚·弗莱格和我都像步兵猛烈地射击（我用捷格加廖夫，他用马克沁）。我们打死了很多步兵，坦克在距离战壕200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那个时侯我的机枪正好子弹打光了，于是我起身去换弹盘。这个时侯，坦克手看见我了。我只看到一个闪光然后炮弹就在我后边的坑里爆炸了。我的后背受了重伤，耳朵也受伤了。我动不了，科里亚帮我从战壕里走到第聂伯河岸。然后一个男护士给我包扎然后送到了医疗连去。

从那时起，我换了好几个医院。我在第一个医院的时候我的朋友，就是把我弄到河岸的，过来看我。他告诉我德国人向我们放线进攻了数次，但是我们最终守住了。

我在库奇诺医院漫长的治疗在经历了长达9个月之后终于结束了。我动了四次手术——他们把我后背上的弹片都取了出来。事实上，战争与我而言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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