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生存狂]-无政府主义的昙花一现------西班牙内战前与内战中的CNT

谈西班牙内战的人好像比较少，内战是比较复杂的，几乎全欧洲的政治力量都卷入了这场争斗，最后还以如此悲剧的结局结束了这场战争。十万共和军被迫退入法国南部，他们保持队列整齐，看起来就像一支精锐部队，边境的法国士兵也感到自己相形见绌，虽然他们不少人对着自己的领土高呼：“我们还会回来的！”而且他们为了回家几乎奋斗了一生，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没能活到回家的一天，知道佛朗哥死后，共和军滞留在法国南部的老兵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到祖国。

在内战的各种政治力量中，国民军背后站着德意法西斯，共产党背后是神秘的苏联，而人民阵线的掌权的核心，众多的中左派政党，获得的是西方民主国家道义上的支持。只有一支政治力量到处不讨好，甚至还被认为是共和国的负担，只因为他们持着极度激进的观点，他们就是无政府主义者和他们当中最具代表性也是最强大的政党——全国工人联盟（National Confederation of Trabajo，CNT）。

(无政府主义组织的海报)

CNT在当时是欧洲最具影响力的无政府主义政党之一，在内战爆发之前其一共有69万党员，他们的支持者主要是来自巴塞罗纳的工人和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农民。要谈CNT就得先谈谈无政府主义，这种极左路线历来不被人讨好，但是在一段时期比较流行。无政府主义者主张社会不应该有政府，法律，警察和其他组织机构，但又必须服务于全体社会成员，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处于社会不公平旋涡的中心，而他们认为政府就是这些不公平的直接源泉。他们的政治主张看上去非常矛盾，并且富有理想主义色彩。由于他们对自己的认知，他们极力地反对资本主义，但是又与共产党对抗，因为各国共产党所主张的，与无政府主义者在某些方面有着明显的本质分歧。英国的一个重要无政府主义哲学家在18世纪晚期相信“政府安乐死”（euthanasia of government）可以造就“个体道德革命”（individual moral reformation）。

无政府主义组织在18世纪60年代开始在西班牙出现。一开始无政府主义的支持者主要是农民。当时整个西班牙有55万无地农民，但是占人口比例0.1%的地主却占有了全国33%的土地，又由于早期持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观点的政党坚信革命应由工人领导，对农民并不十分重视，导致了无政府主义组织一度成了农民利益唯一代言人。皮埃尔·约瑟夫·蒲鲁东，这位法国有名的无政府主义者的观点在西班牙农民中非常受欢迎，因为他对土地所有权的问题上持非常激进的观点，可以说蒲鲁东播下了西班牙无政府主义发展的种子（不仅如此，可以说所有国家的无政府主义政党都受到了他的影响。

1911年，一些来自城市的无政府主义激进分子成立了CNT。当时CNT是唯一一个准许无特长工人和农民加入的工人联盟，不少在其他地区都无法加入任何组织的工人也受到了CNT吸引。CNT相信能够通过暴力革命手段推翻万恶的资本主义，从此结束全面罢工的使命，这较其他无政府组织更为激进，也是时代所趋向。这样的政治倾向使CNT这样一个工人联盟有了像共产者（Solidarios）这样的武装小组，该小组是由布纳文图拉·杜鲁丁（Buenaventua Durruti）领导的恐怖小组，这个人此后一直都是无政府主义武装的军事领导人。

(布纳文图拉·杜鲁丁)

在1921年，CNT被首相里维拉侯爵（Miguel Primo de Rivera）下令取缔，CNT被迫成为了一个地下组织。在1927年，CNT原来的激进分子又建立了FAI——伊比利亚无政府主义联盟（Federación Anarquista Ibérica）。FAI在加泰罗尼亚和阿拉贡地区非常有影响力，他们多次企图刺杀国王阿方索十三世。

在推翻了阿方索十三世之后，西班牙建立了共和国，第二共和国重新批准CNT合法化。CNT重新开始组建，这一次CNT的野心不再局限于地区范围，他们决心建立一个全国性的劳工联合会。一些CNT的成员，例如CNT的委员胡安·佩热罗（Juan Peiro）就因为CNT应该放弃恐怖主义路线与政府合作，这样在社会上能有更大的影响力。但是FAI非常反对这种观点，持这种观点的人很多都被迫辞去了自己的职务。

1933年11月，右翼政党西班牙独立民主联盟（Confederatión Espanola de Derechas Autónomas，CEDA）赢得了大选。这给CNT的震动非常大，CNT认为是时候依靠议会路线了，这次政治危机也使CNT内部的各种矛盾力量联合起来。1936年，CNT和FAI在选举中站在了人民阵线的一边，他们支持一切社会主义者和其他激进候选人，正由于各方力量的联合，1936年2月，人民阵线政府正式成立。

但是人民阵线掌权不久，佛朗哥发动了叛乱，历时三年的内战爆发。在内战爆发时，CNT是西班牙最大的工会，它为了应对军队叛乱的威胁，首先采取的行动就是与FAI联合。在战斗的最初一年，CNT在马拉加，瓦伦西亚和巴塞罗那地区占有政治优势，在这三个地区，CNT可以说是最主要的政治力量之一。CNT在卡斯特利翁、希洪和昆卡也有非常大的影响力。

1936年7月24日，CNT-FAI在巴塞罗那成立反法西斯军事委员会，这个军事委员会在成立的当天就立即排出了杜鲁丁指挥的3000名无政府主义民兵到阿拉贡参加从国民军手中夺回萨拉戈萨的战斗。在西班牙内战最初的几个星期，估计有10万人参加了无政府主义民兵组织。当然这些组织中也有由囚犯组成的钢铁纵队这样的部队。在瓜达拉哈拉，CNT的领袖来自马德里的建筑工人西普里亚诺·梅拉（Cipriano Mera）成立了罗索尔纵队（Rosal Column）。

(阿拉贡的无政府主义旅士兵)

在11月上旬，25000名国民军挺进到马德里的西郊和南郊，长达三年的马德里围攻开始了。在11月14日，杜鲁丁和他的无政府主义旅加入到了马德里防御战中。六天之后，杜鲁丁在马德里郊区战死，有些CNT-FAI的成员认为他是被共产党成员谋杀的，从此埋下了冲突的种子。

1936年9月，卡瓦莱罗政府上台，他把一些左翼激进人士带进了他的政府，其中包括了4名CNT的无政府主义者，CNT第一次成为了执政联盟的一员。CNT开始尝试运用自己的权利，想在自己的根据地加泰罗尼亚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们建立了农民联合会、通信工人联合会、金属工人联合会和铁路工人联合会等工团组织，希望能全盘实现集体化。但是这受到了来自共产党（PCE），全国总工会（UGT），加泰罗尼亚社会主义者联盟（PSUC）的阻挠，双方的矛盾越来越大，终于在1937年的5月暴动中爆发了。

我们中国的教科书都认为五月暴动是无政府主义者要求集体化被拒绝后在巴塞罗那发动的暴动，其实不然，首先挑起暴动的是来自UGT的成员。巴塞罗那属于UGT的警察部长企图用武力夺取由CNT成员控制的电话中转站，结果CNT，FAI和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POUM，一个反斯大林主义的左翼政党）和UGT，PSUC和PCE的成员在巴塞罗那爆发了持续三天的武装冲突，这场内战中的内战加速了共和国的崩溃。

由于五月暴动，卡瓦莱罗政府下台，PSUC的内格宁政府上台，开始把CNT边缘化。政府第一步措施就是为了获得西方国家的支持，全力赢得战争，停止了社会主义改革措施，这引起了CNT的不满。同时政府试图取得无政府主义旅的控制权，经过一轮补给和弹药的威胁后，无政府主义屈服了。无政府主义旅最终改编为共和军北方军区第64师149旅。内格宁政府随后的措施就是禁止罢工，因为这个措施，不少CNT成员触犯法律被逮捕。

CNT随后就没有再进入过政府，但是在整个内战中其仍然支持共和军作战，始终没有故意搞破坏。因为一旦人民阵线倒台，对CNT绝对没有好处。支持CNT的国际力量只有没有任何政府支持的国际无政府主义者联盟（AIT），该联盟提供了大量捐款给西班牙的无政府主义者。

战后CNT受到了打压，但是在战后，CNT又好像1936年那场选举一样，与众多左翼政党联合起来一起与独裁政权斗争，虽然他们都是地下的。巴塞罗那也成为了斗争的中心，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巴塞罗那足球队的一个故事，为了抗议佛朗哥的独裁和裁判判决不公，巴塞罗那的球迷在与皇家马德里的一场比赛中把5.3万张座椅扔进了球场。至今CNT依然存在，仍然是极具影响力的工会组织。不仅CNT存在，FAI和AIT都存在，但是这两个组织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西班牙人也没有忘记无政府主义曾经在西班牙受到多大的欢迎，电影〈〈归还戈雅自画像〉〉就讲述了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家庭，生活和爱情，还有他对那一幅〈〈戈雅自画像〉〉的保护，并最终用生命把这幅画还给了西班牙国家美术馆。

共和国永远是西班牙历史最光辉的一笔，如今不少西班牙的文学作品和电影都以内战为题材，同时也展现出人们对于民主自由那种钟情和对独裁专制的痛恨。一个激情的年代，永远值得人怀念。

CNT的官方网址，不过是西班牙文的，上面有不少罢工的号召的“斗争”形势：

http://www.cn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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